戏台上,正唱着《四郎探母》,台下年纪稍大的一点的,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不时的跟着剧情跌宕起伏。
骆心悠聚看似精会神的看着戏台上伶人的表演,却一直警惕着周围,因为在宫宴之前,自己带着丫鬟都要在专门准备的宫殿候着,在此之前,都是由宫里安排的宫女伺候,骆心悠看了看笔直的站在她身后的宫女,看似一脸恭敬之态,眉眼间却也流露出些许的不屑。
骆心悠心中好笑,自己这个二品县主怎么到哪里都被人嫌弃似得,当得还真是憋屈。
环顾众人,除了几位长者,年轻小姐们都没有几个在认真看戏的,昌平公主虽然一脸端庄的坐在位子上,但眼中还是有些浮躁。昌荣公主更是,小嘴撅了老高,把玩着手中的鞭子,一脸的不耐,要不是杨德妃一直警告的盯着她,怕是早就已经挥鞭走人。
颜筠茹和骆心怜坐在一处,骆心怜不知说了什么,颜筠茹双眼含恨的朝自己看过来,骆心悠心中纳闷,按理说,像颜筠茹这种国公府嫡出小姐,眼高于顶,应该不会瞧得上骆心怜的出生,哪怕她是侯府大小姐,也改不了庶出的事实。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自己这位大姐。
沈韵嘉、姜欣悦和上官凰坐在一处,三人也是有说有笑,坐在她三人后面的是沈韵琳和沈韵珠两姐妹,沈韵琳的装扮与沈韵嘉有些相似,清新淡雅为主,不过比沈韵嘉更加低调,作为庶女,自然不能抢了嫡女的风头,相对来说,沈韵珠显然没有这点觉悟,一袭绯色百花纱衣,带了一副白玉蝴蝶翠珠头面,娇俏的脸上施了一层薄薄的妆容,不得不说,沈家长得最好的,不是素有第一才女之称的嫡女沈韵嘉,而是这个庶女的沈韵珠,不过,美则美矣,与沈韵嘉相比却输在没有那股子大家闺秀的端庄贵气。
其余的人骆心悠也不认识,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自己多留点心倒也无碍。端起桌上的茶杯,在鼻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随后轻抿了一口,拿起绣帕擦了擦嘴角,掩下面纱,放下茶杯,对已经站到她身旁的宫女笑了笑,继续看戏。
那宫女见骆心悠突然对自己笑,心中一紧,双手微握,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随即又回过头看着骆心悠,不一会,骆心悠抚了抚额头,轻轻的靠在椅子上,宫女见状,忙问道:
“县主这是怎么了?”
骆心悠摆了摆手,轻声道:
“有点头晕,大概......昨晚没睡好。”
宫女眼眸一闪,沉了沉气,又说道:
“不如奴婢带县主去偏殿休息一下吧。”
骆心悠点了点头,宫女连忙上前扶她起身,由她搀扶着,骆心悠走到离自己最近的端木清身边,对她说了两句,端木清先是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她,似乎有些担心,骆心悠对她点了点,她才放心。
随后又朝着萧太后与康王太妃,沈老太君的方向福了福身,才由那宫女搀扶着离开了畅音阁。
骆心怜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冷的笑着,骆心悠发生的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会是她最好的乐趣。
见骆心悠离开,颜筠茹却皱了皱眉,眼中充满疑惑,瞪了一眼身后的宫女,那宫女连忙摇头,暗示自己也不清楚,颜筠茹更是疑惑不已,想了想,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
离开畅音阁,骆心悠任由那宫女搀扶着往前走,一路上留意四周,两人走到一处拐角,有几颗大树,四下无人,也听不到畅音阁中的锣鼓声,骆心悠停下脚步,有些无力的说道:
“走不动了,找地方坐会儿吧”
那宫女看了看周围,有些焦急的说道:
“县主,前面转个角就到了,咱们过去再歇吧。”
骆心悠仿佛没听到,拨开宫女的手,走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仔细听了周围的动静,确定没有人靠近,坐直了腰身,双眼淡淡的看向宫女,哪还有方才那般的无力孱弱之感。
宫女被骆心悠看得心中一紧,后背不由的冒出冷汗,呼吸也紊乱起来,咬了咬嘴唇,问道:
“县主怎么......”在骆心悠的直视下,却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骆心悠冷冷笑道:
“既然敢在本县主茶杯里下药,怎么会就这点胆子呢?”
宫女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吃惊的看向骆心悠,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她茶中下了药,若是常人自己怎么敢,无非就是仗着永宁县主懦弱无能,才敢做这般危险之事,要知道对一个二品县主下药,轻则杖责五十,重则要被关进慎刑司受刑。
骆心悠缓缓的收回目光,理了理袖口,淡淡的说道:
“你是自己说呢?还是让本县主请你说?”
宫女连忙跪下,永宁县主虽然没有怒目相对,但那淡淡的语气中,却让她在八月天也感受到了寒气,可若是招了,那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永宁县主虽然身份高贵,可毕竟不是宫中之人,相比起来那个人自己更惹不得的。
“奴婢不知县主说的什么下药,奴婢从未对县主下过药,就算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此等以下犯上之事。”
骆心悠还以为这丫头就要招了,毕竟自己刚才得眼神可不怎么和气,没想到居然还能狡辩,看来,这背后之人大有来头啊。
猛然骆心悠快速闪到那宫女身边,那宫女只觉一阵疾风扑面而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骆心悠单手掐住了脖子,眼前带着面纱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的女子已经变了个模样,原本清澈的双眼,散发出浓浓的杀意,只听见她冷冷的说道:
“你只有一次机会,要么说,要么......死。”
宫女心中恶寒,脖子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死亡似乎就近在咫尺了,她还不想死,她还有一个弟弟要养,不能就这么死了。连忙摇头,艰难的说道:
“奴婢说......奴婢说......县主手下......留......情。”
骆心悠放开了她,撇了撇嘴,事实上就算她不说自己也不会杀她,她又不是杀人魔头,没那个癖好,吓唬一下而已。
那宫女咳了几声,缓了一会后,说道:
“奴婢叫紫嫣,是关雎宫的宫女,三天前被分配今日来伺候县主,昨天夜里朝华宫的清月姐姐来找奴婢,要奴婢将这包药粉放到县主的茶杯中,然后带您去奇香阁,剩下的奴婢就不知道。”
骆心悠细细的打量着她,心中估量着,这个叫紫嫣的宫女应该没有说谎,朝华宫是李贤妃的寝宫,今日宫宴因为沈皇后忙不过来,畅音阁听戏便由李贤妃负责,李贤妃想要对自己做什么也是轻而易举,不过......
“清月是朝华宫的掌事女官?”
紫嫣回答道:
“不是,清月姐姐是朝华宫的二等宫女,因为陛下身边的刘公公是清月姐姐远方表亲,所以大家对她都很客气。”
骆心悠点了点头,没想到还牵扯到了皇上身边的刘公公,若记得没错,这个刘公公是大太监厉阳的干儿子吧。
又看向紫嫣,是个容貌秀丽的丫头,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眉眼间有些忧愁,问道:
“她给你什么好处?”
紫嫣一愣,没想到骆心悠会问这个问道,随即苦笑道:
“奴婢什么好处也没拿,奴婢的弟弟在营造司当差,若奴婢不听清月姐姐的话,她便会寻个由头,让刘公公处置奴婢的弟弟,所以......所以奴婢才冒着胆子......”瑟瑟的看了一眼骆心悠,眼中带着些愧疚。
骆心悠见她也不是什么心思歹毒之人,也是受人所制,护着自己的弟弟,随即又想起了骆胤轩,自己不也有这么一个弟弟要护着吗?若是换作自己,恐怕也会这么做吧。
“罢了,本县主也不追究你了,你的弟弟,今年几岁?”
听到骆心悠不追究,紫嫣还来不及道谢便愣在原地,有些警惕的看着骆心悠。
见她那模样,骆心悠轻笑道:
“别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本县主不会吃了你弟弟。”紫嫣松了口气,骆心悠继续说道:“我弟弟骆世子今年也十岁了,还有两个月就从麓山书院回来,需要一个伴读,若是你弟弟合适的话,本县主变向皇上讨了来,给胤轩做个伴。”
紫嫣一听,兴奋不已,骆世子是固北侯的嫡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若是自己的弟弟真的给骆世子做了伴读,比在宫中营造司做苦力来得强啊。
连忙跪下给骆心悠磕头,感激道:
“奴婢多谢县主,县主对奴婢姐弟的恩德,奴婢没齿难忘,奴婢以后但听县主差遣。”
骆心悠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自己也不过是看在她与自己多少同病相怜的份上罢了。
“此事宫宴后,本县主会跟皇上提的,现在你就先回去吧,如有人问起,就说本县主扭伤了脚,去偏殿休息了。”
紫嫣点了点头,心中对骆心悠更是感激,也庆幸自己没有铸成大错,虽说她不知道清月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但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骆心悠摆手示意紫嫣离开,自己也随后快步离开,丝毫没有察觉到方才的一切都落在一个在树梢上看风景的人眼中。
看着骆心悠远去的背影,那人轻轻一笑,口中说道:
“永宁县主?原来是个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