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摩挲着墙角下的青苔。风在高高的院墙外吹着,风里翻飞着落叶、枯草与纤尘。风从远方来,裹着些许秋意,到更远的地方去,间或夹杂几声蝉鸣,较盛夏时消停许多。
今日立秋。
雁阵排飞而行,却被下方突如其来的呼喝声震惊,阵形一乱,瞬而尖厉地叫着,拍翅高飞。领头的大雁拍着自己的胸口,每年从特么这个破地方上面飞,都得被这些瓜娃子吓,嚇死雁了!
下面是一片百丈方圆的演武场,可容纳五万人操练。地面用产自九嶷山厚实粗粝的黑铁石铺就,其中央更是用无比珍贵的巫木石搭了一方宽敞开阔的擂台,其上刀痕剑影斑驳,暗红黒渍交错,深深浅浅的沟壑里,尽是天神书院历代人雄的血汗和少年时的荣光。
要知道这巫木石神异非凡,乃是上古之树在地底经历无尽岁月积压才成就的,可摹刻承载天地道痕。在一些势力中,只有首脑一类的人物才有资格,用它做悟道台或是卧榻,可见这石材的珍异。天神书院用来做擂台,不可谓不奢侈,在人族,只有底蕴深厚的绝世门庭和顶级传承才会有。
不过这倒也契合天神书院的宗旨,以武传道,武道互为表里。在这个地方,武就是道。
用院长的话来说,“拳头就是‘道’理,你的拳头够大够硬,你就有‘道’理。”
在五大书院中,天神书院以“武”著称。所有的天神书院弟子,每日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刷牙。他们不管是什么境界,早上都得迎着朝阳,沐浴着朝霞,采气炼体,风雨无阻。这使得神院的新入门弟子大多面色红润(修炼入门就会恢复原样),一些外表不错的弟子,甚至还代言着俗界的广告,诸如“五谷好豆浆,还是九阳造”之类的。
这是楚天歌来到天神书院的第三天。
这也是郭乐走的第三天。
在天神书院招生的第二天,郭乐就和那个光头副院长付剑,还有天神书院的一众长老,去追寻上古剑心的下落。郭乐作为付剑院长最小的关门弟子,一路随师父前行,又这位耿直的师傅耳提面命,亲自督导他修行。
从郭乐走后,楚天歌也连着三天没睡过觉。
倒不是他又多放不下郭乐,想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想得睡不着觉。同样三天没合过眼的,还有唐子豪和西门不开,谁让他们三个和鲁初雪一个房间呢?
鲁初雪的呼噜实在杀伤力巨大。
其实睡不着的何止他们三个,就连他们的隔壁,还有隔壁的隔壁,这几天都顶着黑眼圈。要不是看着他们年纪还小,教习长老都要怀疑他们晚上在练麒麟臂呢。
没办法,你见过整个房子的窗户、屋檐、桌椅板凳随着一个人吸气就一颤一颤的吗?鲁初雪一呼吸,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地往下落,杯盖跳动,敲打着水杯,叮叮当当。
有时候鲁初雪打呼噜甚至会变调,很高亢,很过分。第二天起来窗外的树叶都落了一地。在第二天的时候,窗外那棵树上的鸟,一家都搬走了。
第三天的时候,也就是今天早上,院长养的那只骄傲的公鸡也不打鸣了,拖着尾巴,蔫蔫的,可怜巴巴地在司晨台上站着打盹,估计这只鸡的生物钟都乱掉了。
楚天歌的心里其实很佩服自己这些天神书院的同门们,鲁初雪这么打呼噜,他们都没亮出拳头,过来讲“道”理。他在心里暗暗惭愧,自己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向一位学姐打听“在修真界,杀人犯不犯法?”
今天,天神书院各级招生点的人都陆陆续续赶回来了。中原虽大,好在仍有上古时代先贤留下的“瞒天过海大阵”,俗称传送阵,牢牢掌握在五院八家手里。只是这等遍布中原各要塞的阵法哪怕在两个节点激活,启动一次也耗费巨大,就是五院八家用起来也是慎之又慎。
当然,天神书院招生,大队人马的往返,就是用的这瞒天过海大阵。
在第一次踏上瞒天过海大阵的时候,楚天歌的心里隐隐觉得这阵给自己的感觉,似曾相识。似乎与自己在凌霄山外围所见的泡泡虫洞异曲同工,同出一源。
但他也只是把这个想法压在了心底,凌霄山藏着自己的大秘密,绝不能轻易暴露。
楚天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影穿梭如织,还是忍不住蹙眉想起了泡泡虫洞,想起了凌霄山。“可是,那凌霄山给我的感觉总像是笼罩着一重又一重的浓雾。如果说别人和凌霄山的真面目隔了一千里,我们也只是比别人多走了一步。龟爷爷最后一定有好多话没说,他是生是死我们不知道,甚至,他是不是洛神,我们也不敢肯定。等我有实力了,一定得再回去,探探凌霄山!把这一切弄明白。”
“嗨!”楚天歌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一个俏皮清脆的声音响起:“想什么呢?我来了都没发现!”
楚天歌立刻回头,听着声音,不用猜都知道——她是千红莲。回头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羞杀世间桃花的笑脸。他这不是第一次见到千红莲了,每次都会被她那平易近人又惊心动魄的美给震撼到。
“嘻嘻,呆子。别傻站着了,一会,就要分班了,快和我去集合点。”
说完,千红莲就拉着楚天歌的手,向着集合点跑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投来一道冷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