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尘气忿之下天一放亮就怒气冲冲的返回吴家宅院之中去捉拿那吴家二小姐春梅,谁想到那吴家二小姐春梅竟然在院子里大喊大叫着隐尘想要非礼她,招来了浣衣巷外很多正在井边浣洗衣物的妇人,沁儿一看事情眼看着就要无法收拾了,竟然在众人面前一口咬定是这吴家二小姐春梅贪图这座吴家宅院,在暗地里给哥哥嫂子和侄子侄女下毒,却未想到吴家二老也一不小心误食下了毒药的饭菜,不然为何一家七口疯了六个,却唯独这二小姐春梅一点疯病没有?
因为这吴家二小姐春梅本来平日里就没少了和父母哥嫂吵架,对两个侄子侄女看起来好像也一点都不甚疼爱,众人一时间难免开始对这吴春梅有些半信半疑,隐尘为了尽快打发走这群凡间愚妇,干脆自怀中取出一块金字腰牌来说什么自己是微服私访的朝廷钦差,现在正在微服调查吴老员外疯癫之事,因为吴老员外平日里没少了去悲华寺中施衣舍药,圣上心中甚是感动,所以朝廷对吴老员外疯癫一事非常关注,大理寺觉得如此离奇怪事内中必有重大蹊跷内情,特命自己乔妆打扮来此暗中细细查访此事……
方才群情激愤的聚集在吴家宅院中围攻隐尘和沁儿的街坊四邻一听说什么大理寺钦差全都一下子呼啦啦的散了个干净,唯恐自己被平白牵连进去,但是沁儿却有些十分费解的感觉到方才这个春梅她似乎并非是存心妖言惑众,污蔑隐尘,而是她好像确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鬼而不是人,沁儿听说这世间凡人若是失忆了自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这鬼若是失忆了呢,是不是当真就再也记不得自己是鬼?
但是这春梅若是个鬼,那楼上那六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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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是青天白日的闯上二楼,隐尘心中还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所见,虽然这屋子里一家六口穿着戏服咿咿呀呀的唱的好不热闹,但是他们却哪里是人,分明是六个用缎子布料做成的戏偶,敢则这吴员外一家竟然是唱口袋戏的……
和春梅一样,显见的这附在戏偶身上的一家六口鬼魂也已经失忆多时,这数月来没被街坊邻居发现这个秘密想来只有一个原因,这吴老员外必是将这六个戏偶给做的和自己一家六口的面貌一模一样。
沁儿发现虽然吴老员外一家六口的鬼魂现在正附身在这六只戏偶身上,但是似乎,这六个戏偶自己却也微微修出了一些灵识,这就怪了,戏偶本为凡人所造,就算是日日吮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想要修出灵识来也非七八千年不可,这六只戏偶即是吴老员外所造,又岂会在短短几年之内即修出灵识?
隐尘以为这六只戏偶的面貌既然能够和吴老员外一家面貌一模一样,多半缝制这六个戏偶的缎子布料很不一般,他仔细观察发现,这六只戏偶不管是脸上还是身上的缎子布料都并非是凡间蚕农养的蚕丝织成,而是以江湖上传言已久的绞蛛毒丝织成……
但是巧了,这大理城中卖绞蛛毒丝缎料的铺子现今却只有一家,那就是昔日逸尘名下的那间八仙缎料庄……
这八仙缎料庄的当家掌柜本是个千年绞丝蜘蛛精,名叫柳色,这蜘蛛精本来在深山洞府中修炼的好好的,五百年前不知因何和父兄吵了一架之后就离家来到了大理城中,初时是在吏部尚书府里当织娘,分管针线女红,后来在大理城中偶然遇见逸尘,被逸尘收在手下,在大理城中当起了缎料庄的掌柜……
绞蛛毒丝织成的缎料若是被凡人剪裁成衣衫穿在身上,三年之内这个凡人的身内精气必定会被吸个精光,衰竭而死,而布料在吸了精气之后就会慢慢修出灵识,成为衣服中的妖物,日久年深,这吸的凡人精气多了,自是会修出形体,成为巫衣妖怪。
那逸尘怕是一心想要借此建起一只巫衣大军,以备日后起兵反叛时派上用场。
即是如此,这被做成六只戏偶的缎料在吸了吴老员外一家六口的精气之后,为什么却反而会被吴老员外一家六口的鬼魂给附上了身的,而且还附身的颠三倒四的,着实是让人心中十分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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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尘和沁儿来到八仙缎料庄中之后,那柳色早已逃之夭夭,但是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隐尘自逸尘手中接收了八仙缎料庄时就知道那柳色有个死了一百多年的女儿,现在那柳色虽然跑了,可是她女儿的坟墓还在,去她女儿坟墓边上守着,就算是她逃回深山洞府中去,也必先要去城北的杏花林中将她女儿的遗骸带走。
果然不出隐尘所料,二人赶到城北的杏花林子里时,那柳色正在女儿绣红的坟墓前一张一张的烧着锡箔金纸,隐尘现在不想计较逸尘党羽的事情,只要那柳色招供出为何要以绞蛛毒丝缎料谋害吴老员外一家七口……
那沁儿看这柳色一脸蓬头垢面的在坟前给她女儿烧纸,怎样也不觉得她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但是按照这墓碑上写的年月,她女儿早已死了至少有一百多年,按理说她女儿的死断不至于和那阳寿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吴老员外一家有关,就算是当年吴老员外的爷爷将她女儿害死,也断不至于来找吴老员外一家报仇,诛连九族可也没有这样个诛连法子的……
“二位可曾听过一首童谣,”她手中一面烧着金纸,一面麻木不仁的冷冷笑笑,“女啃母大腿,儿打父皮骨,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她说,“二位都是聪明人,可知这童谣何意?”她问。
“哼,不过是佛门中人吓唬人的说词,说的是一家人家办喜事,敲锣打鼓杀猪宰羊,吃鸡腿,敲驴皮鼓,请亲戚,炖猪羊肉,结果那鸡是从前的娘,驴是从前的爹,猪羊是从前的亲戚,亲戚是从前的猪羊,其实不过是说凡间过的差不多是人吃人的日子,其实这妖精里心狠手辣到吃人不吐骨头地步的,可也一点不在少数,”隐尘冷笑,“而且在隐尘看来,你这母蜘蛛也该算是其中一个,”他说。
“嗯,不过是曾经在你皇弟手下当过一些差事,就如此穷追猛打,不依不饶,即是想要借着那吴家一家老小的事情斩草除根,柳色也无话可说,但是既然柳色害死的是六个凡人,要论罪也该被送去大理城中的府衙中去论罪,不然那吴家一家六口,可是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哼,人都成戏偶了,除却一把火烧了还能怎样,”隐尘气忿,“那吴老员外一家出远门,尸体早不知给扔在哪个山沟子里了,”他说。
“那是他们的报应,别忘了,绣红她,当年也是我在山沟子里发现的,”
“你这恶妇,都害死六个人了,为什么连二小姐都不放过,”沁儿气急,“那绣红都死一百多年了,她的死又和吴老员外一家有什么关系?”
“说了这么久,难道你们没发现,柳色现在也算是半个鬼吗?”她问,“你们当真没有发现,柳色现在只有上半身是活的,下半身早已是半截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