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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王秋兰和哥哥白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默默地垂泪,一个满面愁容。
王秋兰是一名中学教师,虽然已经年过五十,身体却没有发胖,只是眼角出现了一些细细的皱纹。白冰是一名内科医生,二十六七岁,瘦长的身材,戴一副近视镜。他们见白雪回来了,又惊又喜,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你怎么了?”白雪笑嘻嘻地问。
王秋兰一见女儿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更加生气了。她白了女儿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死了呢!”
“妈,我一宿没回来,你就急成这个样子;我要是真死了,你还不哭死啊!”白雪在母亲身边坐下,笑着说。
“你要是死了,我就省心了!”王秋兰生气地说。
“白雪,你到底上哪去了?你整整出去了一天,我和妈都快急死了。”白冰责怪妹妹说。“昨天晚上我还到海滨去找你,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给爸爸打电话了。”
“我们去狮子岛了。”白雪见此情景,知道不说是不行了,只好说了实话。
“你说什么?”王秋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追问道。
“我们去狮子岛游泳了。”白雪又说了一遍。
“你们……去狮子……岛了?”王秋兰目瞪口呆地望着女儿。“那你……怎么活着回来了?你不是鬼吧?”
王秋兰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从来没听说去过狮子岛的人有活着回来的。听白雪的意思,还不是她一个人去的。那么,她到底是和谁去的?他们是怎样死里逃生的?
白冰也问妹妹这是怎么回事。白雪就把游狮子岛的经过讲了一遍。一开始,王秋兰还感到很紧张;后来,就有些气愤了。这个方成,真不是个东西!她虽然没见过方成,可东宁市谁不知道方成的大名呢?一个作家,不好好在家写作,倒有闲心跑到海滨去游泳。游泳你就好好游吧,偏偏又去追人家姑娘。真是太不象话了!
“你们在岛上都干什么了?”王秋兰盯住女儿的脸,急切地问。
“妈,看你想到哪去了!”白雪嗔怪地说。
王秋兰瞥了白冰一眼,说道:“你先出去。”
白冰出去了。
王秋兰往女儿的跟前凑了凑,小声说:“你告诉妈,他是不是亲你了?”
白雪顿时红了脸,说道:“妈,你快别说了。我要洗澡去了。”
王秋兰见此情景,心里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女儿是她的掌上明珠,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怎么能接受得了呢?
“白雪,你把我们的脸都丢尽了!”王秋兰几乎要哭出来了,声音颤抖着说。
白雪怕母亲继续追问,就匆匆地离开了客厅。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两件衣服,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王秋兰感到很委屈,坐在客厅里默默地垂泪。如果丈夫白庆民在家,他们有事还可以商量一下。白庆民是东宁市的市长,整天在外面忙碌,前几天又到各县察看旱情去了。也许在别人看来,市长家里都是一帆风顺的。可是,他们哪里知道王秋兰的苦衷呢?
王秋兰和白庆民是中学时的同学,他们一直很要好。后来,王秋兰考上了师范学院,白庆民考进了工业学院。一九六五年,他们大学毕业后,一个到中学当了教师,一个进工厂当了技术员。
那时候,白庆民的父亲白玉兴是白庆民所在的工厂的厂长。一九六七年,白玉兴被打成了“走资派”。和他一同被打成“走资派”的一位老干部,因为忍受不了那种残酷的批斗和毒打而跳楼自尽。白玉兴没有跳楼,却在一天夜里逃之夭夭。
造反派找不到白玉兴,就冲进白家,进行打、砸、抢。白庆民被打得头破血流。白庆民的母亲遭受毒打后,一病不起。
白庆民既要工作,又要照顾母亲,生活十分艰难。就在这时候,王秋兰不顾家庭的阻挠,毅然地与白庆民走到了一起。因为这件事,王秋兰和家里几年没有来往。
王秋兰来到白家,给白庆民的母亲带来很大的安慰。王秋兰和白庆民精心照料病床上的母亲,陪伴老人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白庆民由于受到父亲的牵连,被下放到车间去劳动。王秋兰因为不能与“走资派”子弟划清界限,也遭到了批判。那几年,王秋兰经常做恶梦,梦见白庆民被人打死了。她因为受到刺激而有些精神错乱,变得焦虑、多疑,也落下了头痛的毛病。
十多年以后,白玉兴突然回到东宁。那时候,他在香港已经有许多产业了。但是,经营上的成功,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欢乐。这些年来,他日夜思念着大陆的妻儿老小。因为考虑到大陆的形势,怕给他们母子带来麻烦,所以他一直不敢回来。他本以为那场运动过去了,他们全家人也可以团聚了,却没有想到老伴已经离开了人世。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好在儿孙们都好,他还有补偿的机会。他已经是花甲之年,在香港又没有亲人,就想让白庆民去帮助他经营香港的产业。但是,十多年来,白庆民对父亲的感情已经麻木了。假如当年父亲不逃走的话,也许母亲是不会死的。那些年,他们是怎样熬过来的,父亲哪里知道呢?一想起过去那些往事,他就不能原谅父亲。白玉兴满心欢喜而来,却满腹愧疚而去。
白玉兴走后不久,白庆民就被提拔到领导岗位;后来,又被推选为东宁市市长。
现在,白庆民由于工作忙,在家里吃饭的时候都很少。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不在家,王秋兰能不感到委屈吗?
白冰见母亲一个人在客厅里流泪,就过去安慰她。过了半天,王秋兰才止住了哭泣。
王秋兰要给文联打电话,要求给方成处分。白冰就劝母亲不要打电话。他说这件事还没有搞清楚,现在打电话太草率了。再说,即使妹妹和方成真的有那种事,还有可能是妹妹主动的。你越张扬,知道的人不是越多吗?这种事别说发生在市长家里,就是发生在省长家里,也是没有办法的。
王秋兰想,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方成那小子,更不能让女儿吃这哑巴亏。她不顾儿子的反对,还是给文联主席魏树才打了电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