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没好人

“夏大人，有志不在年高，无知空活百岁。明白事理也不论年龄大小。白长几十岁却不通情理的愚夫蠢汉比比皆是。西门家的少爷，向来聪慧过人，这阳谷县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夏大人，刚才这西门卿那句说错了？”李富绅见好不容易有人站出来帮自己说话，岂肯让西门卿就此走开。

“这……”夏县丞被李富绅步步紧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满地瞪了西门卿一眼“黄口小儿，信口雌黄，颠倒是非，真多事！过后再和你算账。”

“夏大人，公道自在人心，你这么威胁说公道话的人，以后李知县知道了，恐怕对夏大人的声誉和前途都不好啊。”李富绅又一次抬出了李知县这个大靠山。

西门卿朝夏县丞一拱手道：“夏大人，我这可不是多事。只是就事论事。在我看来此事一目了然，简单至极。如果任由我来论断，结果如果有人觉得不合理，只要说出来，这八百文我出了！不就是八百文吗，值得这么闹腾吗？”

看热闹的一片哗然：败家子就是败家子，财大气粗得紧。

西门卿见众人虽然议论纷纷，却没有人当出头椽子，站出来置喙。西门卿一指石勇道：“他走路不小心，踩死了人家的鸭子，理应赔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也不会当个糊涂官，断他有理，也不敢说他不应该赔偿人家损失的。谁要是敢说他踩死了别人的鸭子不该赔偿，那好，我明天就到谁家去，到时候如果不小心踩坏了什么，就别怪我不做赔偿了。”

众人顿时都被吓住了：依着西门卿以往的性子，这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事，他绝对做得出来，而且还可能做得更绝。

西门卿见众人无异议，继续道：“既然大家都不啃声，说明我还真不是信口雌黄，说的还是有道理的。那么好了，你，自己说，你应不应该对人家做出赔偿？”

石勇看看西门卿，又看看众人，再看看夏县丞木着一张脸不说话，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只好道：“我不是不肯赔，只是家里穷，实在拿不出八百文钱来赔偿……”

石勇说完，眼泪都流了出来。

西门卿道：“夏大人，你也听到了，他也认为他应该对人家做出赔偿，只是拿不出来那么多钱而已。这事好办，你脱了你的衣服抵给人家，不足之数，本少爷看你可怜，替你补上，你看可好？”

石勇心里委屈万分，知道城里有钱人联合起来在欺负自己这个乡下老实人，无论这富家公子哥还是那个李富绅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又听西门卿说要替他还钱，如何不愿意。唯唯听命，脱了衣衫递给先前抓着他的那个壮汉打手。

打手不屑地接过石勇的衣衫教训道：“早这样识趣不就没事了！白白挨了一拳头，何苦来着！”

石勇不敢还嘴，只是委屈得流泪不止。

西门卿看着李富绅道：“这件衣衫值多少钱？剩下的我替他补齐。”

李富绅道：“这破衣烂衫的，能值几文？不过，我看着西门少爷你的面子上，算他个一百文，他还欠我七百文。西门少爷，你真的打算替这乡下棒子还钱？”

“区区几百文算得了什么！不用你慷慨大方，这衣衫抵五十文吧。我再给你七百五十文，他就不欠你的了。来旺，拿钱来。”

西门傻子，居然替陌不相识的人还钱。

李富绅心里十分的看不起西门卿，嘴上却笑着恭维道：“向来听满阳谷的人说西门府的西门少爷为人豪爽，急公好义，喜欢抱打不平，出手慷慨大方，有豪侠风范。今日亲眼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我李某人真的很佩服像你这样视钱财如粪土的少年。西门少爷，你将来的前程必然不可限量。佩服佩服！”

佩服？佩服尼玛，我呸！你个老茶壶养的，你以为你心里怎么笑话老子老子猜不出来是吧。等下有你哭的时候。

西门卿心里暗骂一声，脸上也堆出笑来，得意洋洋的道：“哈哈，你说的对极了。我西门家，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我西门卿可不像这些乡下人，鼠目寸光，把这点小钱都看到眼里。来旺，快点拿钱来，别让阳谷县里的老少爷们都以为我西门家和这些乡下人一样，钻到了钱眼里，拔都拔不出来。我呸，真瞧不起这些人，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大庭广众之下，连脸皮都不要了。”

呃！你这是在骂乡下人还是在骂我啊？

李富绅听西门卿夹枪带棒地骂那乡下穷小子，总觉得怪怪地，好像指桑骂槐，骂的就是自己一样。可看西门卿手所指的就是石勇，只好告诉自己：西门卿还是个小孩子，不会说话而已。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捂嘴窃笑：这西门卿还真是脑袋缺根弦，敌友不分。

“来旺，拿钱来。”西门卿骂过一通，见来旺还没有把钱拿出来，顿时火了。

来旺实在不能理解西门卿的行为，以为自家少爷犯傻了，提醒道：“卿哥儿，这小子踩死了鸭子，关咱们啥事？要赔钱，也是他自己赔。哪有让卿哥儿你来垫钱的道理？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去吧，老爷的病情要紧。”

“叫你拿你就拿，墨迹什么？”

见西门卿快要动怒了，来旺才极不情愿的数出七百五十文钱来，依依不舍地给了对方。

李富绅笑呵呵地接了钱，数也不数，丢给旁边的壮汉打手，对石勇道：“今天算你撞大运了，遇到了西门少爷，要不然，哼哼，有你好看的。滚吧！记着，以后走路多长点眼睛。”

周围的人见西门卿这般处理，大觉意外，又见夏县丞沉默不语，很明显心里认同了这个非同寻常的处理方法。一时间，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骂夏县丞昏聩的，但是更多人觉得西门卿败家败得不可救药。

见李富绅终于开口放人，石勇才敢捡起地上的米袋和一小块不起眼的猪肉，朝着西门卿行了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今天真够倒霉的，踩了个小鸭子，居然赔了身衣服。

西门卿道：“等等，先别走，事情还没有完呢。你急什么！”

石勇立刻站住了，悲哀地想：马丹，城里果然没有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