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三叠》?”算翟清聪明。卫泱微微点了下头,表示翟清猜对了。“草民记得,长公主平日里最爱听的是《杏花天》,《良宵引》,还有《碧涧流泉》,不如就叫草民为长公主弹奏这三首曲子可好。”翟清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想弹《阳关三叠》?很好,她今儿还偏听不可了。“翟琴师真是好手段,竟对我平日里的喜好,了若指掌。”翟清闻言,却并不显的慌张,“长公主是太后心尖上最疼的人,长公主的喜好,草民都是听太后闲话时说的。”翟清这话答的漂亮。既洗脱了私自探听卫泱喜好的嫌疑,又借机与卫泱讲明,自己和太后可是亲密到可以闲话家常的关系。翟清你有种?这是打算反击?卫泱面露鄙夷。可知惹恼了本公主是什么下场。本公主一旦发起飙来,连自己都怕!“我今儿就要听《阳关三叠》。”卫泱斜睨着翟清,有本事你就说不弹。翟清拱手,“草民遵命。”卫泱很随意的往案后的圈椅上一坐,眸色幽深的盯着翟清。好戏才开始呢。在命随侍的太监将琴桌琴椅都搬进来以后,翟清就坐到了琴桌前。抱琴太监赶忙将琴小心翼翼的平放在了琴桌上。当第一声琴音入耳。卫泱不禁要赞,不愧是出自大师之手的绝世名琴。琴声响亮,清如溅玉,余音悠远。果然是不同凡响。这忘机无疑是一张好琴,而翟清的琴艺也是极好的。单从技艺上讲,翟清也不算辜负了这张好琴。翟清弹的很投入,那琴音已臻化境,十分的引人入胜。叫人觉得,仿佛真的置身于那个苍凉的阳关。翟清的琴声有毒。仿佛有种魅惑人心的力量。就如翟清这个人一般,在清朗的外表之下,是一身媚骨。好在卫泱定力够,否则险些溺死在翟清的琴声里。卫泱忽然明白,樊昭为何那么宠爱翟清了。这翟清,深谙狐媚之道。卫泱觉得,她或许不该怪翟清狐媚,反而应该夸翟清敬业。毕竟,男宠的存在,就是要使出浑身解数套牢金主,获得利益的。一曲过半,翟清也得意够了。卫泱起身,是时候进入正题了。卫泱莲步轻移,不紧不慢的踱到了翟清身后。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她站在这里,会使翟清无形中产生紧张不安的感觉。的确,翟清的琴声已不似之前那样平静悠然,手指拨弦的速度明显加快。他在不安,他想尽快弹完这首曲子。很好,卫泱颇为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事情正按计划顺利的进行着。“这《阳关三叠》是一首古琴曲。”“是。”翟清答。他正欲转过身去,看着卫泱说话,谁知卫泱却吩咐,“继续弹,别停。”翟清只得坐正了身子,继续弹奏。“古有阳关,咱们大夏也有个阳关。”卫泱盯着翟清的后背,故意用略带阴森的口气讲,“出了阳关再往西,就是凉州,凉州再往西,便是朔州,翟琴师知道朔州吗?”“有所耳闻。”“你说说看。”“朔州终年苦寒,一年中有七八个月都在下雪。”“朔州是个苦地方,不,简直是个鬼地方。否则,也不会作为重犯的发遣之地。”翟清不言,只管继续抚琴,看似镇定,但他的琴声已经有些乱了。原来翟清也会怕?不错,还知道怕,就不算病入膏肓。“朔州究竟有多冷呢?”卫泱自问自答,“被流放到那里的犯人,冻掉耳朵是常有的,冻烂手脚的也不少。手脚烂了,自然要剁掉才能保命,可有些人还没来的及剁下,人就因为炎症一命呜呼。不过死了也好,也省得继续受罪。毕竟,那发遣之地的看守,有太多法子能叫人生不如死。”这种话卫泱说着都觉得恶心,更何况是听话的翟清了。琴声越发凌乱,只勉强能听出个曲调来。翟清老谋深算,怎么会听不出卫泱在打什么主意。没错,她就是在警告翟清。你要是再不安守本分,本公主有本事把你送去朔州,一去不回。“我听说翟琴师来自江南,是泯州吧?泯州可是个好地方,鱼米之乡,四季如春。不知翟琴师有没有意愿,想去与泯州气候截然不同的朔州见识见识?”翟清明白卫泱的意思,但此刻他只能装傻。“草民怕冷,不愿去朔州。”“哦?翟琴师也会害怕吗?”“是人总会有怕的事。”“那翟琴师最怕什么呢?”卫泱问。“草民说不上来。”卫泱冷笑,“那翟琴师知道本公主最怕什么吗?”“草民不敢猜。”“不用猜,我告诉你,我最怕的是遇到傻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一曲弹毕,翟清刚收了手,卫泱却道:“你接着弹,还弹《阳关三叠》,不叫你停,不许停。”翟清不敢悖逆卫泱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弹奏。“翟琴师可听过蜉蝣撼树这个词儿?”“是。”“朝生夕死的小小蜉蝣,竟敢那般自不量力,妄图撼动根深蒂固的大树,可知不必大树动手,它身上的一根小小枝桠,就能轻而易举的将那异想天开的东西给碾死。”“嗞喇”一声,翟清的指甲磕在了琴面上。翟清赶紧回身向卫泱告罪,“长公主恕罪,草民再给长公主重弹。”卫泱啧啧,“翟琴师还妄称宫中技艺第一的琴师,依本公主看,你的琴艺还需精进啊。”“回长公主,草民今日身子不适,有失水准,还请长公主包含。”“翟琴师带病前来为我演奏,还真是难为你了。敢问翟琴师是哪里不舒服?莫不是心病?可知这人坏了哪里也不能坏了心,否则只能把心挖去。”话说到这里,卫泱冲翟清盈盈一笑,“翟琴师不必那么紧张,我是跟你说笑呢。”“是。”翟清点头,脸色说不出的难看。“翟琴师深得我母后宠爱,只要安分守己,必定能一辈子富贵荣华,长命百岁。翟琴师有福啊。”“草民全心全意侍候太后,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卫泱那会轻易相信翟清的话,不过今日就先到这里。来日方长,她再慢慢跟翟清玩。“翟琴师不是病了吗?赶紧回去养着吧。”翟清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立马冲卫泱一礼,便起身抱起琴要离开。“翟琴师等一下。”“长公主还有何吩咐?”“你走,但琴得给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