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推开,骆卿走了进来。“少东家,小人有事禀报。”
花景元打得正起兴,看了眼衣服已被血染的玄海,放下了皮鞭,皱了皱眉道:“何事?”
骆卿恭敬道:“方才有一黑衣人来到花府门前,非你不见,现仍赖在门口不走。少东家要不要去看看?”
自上次花景元受伤,骆卿照料他疗伤后,骆卿便获得了随意出入地宫的权利。此番众人寻遍花府皆找不到少东家,他想着只有地宫尚未寻找,便来到了此处。他刚进地宫就听见了有人抽打皮鞭的声音,寻声来到玄海的房间,便见到了眼前的一幕。
一提起黑衣人,花景元立刻想到了前阵子瞬间化灰的那位,心中犯疑:“难道中了咒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他指了指躺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玄海,对骆卿道:“你将他带到地牢,免得弄脏了地宫,过会我还有事要问他。”
骆卿看了看地上那人,似乎还有一丝气息尚存,便歪了歪脑袋拱手道:“是,少东家。”
花景元的衣衫上还有方才溅上的玄海的血迹,他轻轻拍了拍衣襟,又用怀中的手绢擦了擦沾满血迹的皮鞭,将它重新卷好放入怀中。
他径直来到了花府大门口,只见一名穿黑衣的年轻人,手中握着把长剑,精气神十足地站在守门的小厮旁边,看上去颇有礼貌。这年轻人与那人的相貌完全不同,举手投足之间也没有任何相像之处,他不禁感到自己先前的想法很可笑。况且,这年轻人的衣着与先前的黑衣人不甚相同,他想,这年轻人或许与那人并没什么关系。可这一切都是他的设想,于是试探道:“请问是哪路英雄好汉?来我花府又有何贵干?”
那年轻人见花景元来此,便拱手道:“在下梁一剑,有要事特来花府相商。”
花景元扬了扬眉道:“我花府世代经商,和江湖中人没有来往。生意往来,可以找我,江湖恩仇,花府一律不参与。”
梁一剑并不言语,只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递给花景元。花景元接过那玉佩,上面刻有“衡山”二字,他心中一惊,心想这梁一剑到底还是和那人有关。他将玉佩还于梁一剑道:“你跟我来吧。”
梁一剑跟在花景元身后进了花府。
他曾数次夜探此地,却从未好好看过这府中的景色。此时他在白天正大光明地走在花府的小路上,一路欣赏着花府的风光,心中也不由得暗叹花府富可敌国。最后二人来到了临海楼,花景元示意梁一剑一同坐下,一边命人上茶,他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找我所为何事?”
梁一剑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来此只为复仇大计,望花少主能助一臂之力。”
花景元皱了皱眉道:“复仇?向何人寻仇?我又如何能帮得了你?”
梁一剑愤愤道:“我的仇人便是黑龙教教主龙应天。”
花景元听闻,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震得茶水都洒出了些许。“你要向他寻仇,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梁一剑正色道:“前不久,朱掌门会同阁下与龙应天赵无极一战。因此战事关重大,临走前掌门特将天地神功与衡山掌门信物传授于我,以备不测。当日,掌门并未返回派中,我已知晓掌门惨遭不测。此后,我配合丹药勤练此神功,已有小成。但我深知龙应天这个老贼武功深不可测,目前尚没有完胜他的把握。只求日后阁下若与此人一战,在下定当全力相助,旨在报仇雪恨。”
花景元摇晃着手中的茶杯,扬眉道:“报仇?你若是要替朱正坤报仇,我看你是找错人了。因为杀死朱正坤的不是龙应天,而是赵无极。”
梁一剑拱手对天道:“掌门再造之恩如同再生父母,掌门之仇当然要报。”说罢,又摇头道:“只可惜赵无极武功极高,在下此生恐怕都难以企及。”
花景元看了看梁一剑道:“哦?既不是为了朱正坤,你又是为了何人报仇?”
梁一剑愤愤道:“为我父母,为我全村的父老。”
花景元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梁一剑便将自己的遭遇一一道来。
花景元待梁一剑说完,缓缓道:“你要知道我是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我一个人完全可以打败龙应天,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梁一剑取下佩剑放于桌上道:“这是我的全部身家,你要便拿去。”
花景元按住他取剑的手道:“不忙。我需要的不是任何东西,而是人。”
“哦?”梁一剑皱了皱眉,只待花景元细细道来。
花景元不紧不慢地吹着杯中的茶水,停了会儿道:“你若有诚意,就帮我拘来一人,不过切记不要伤害此人。你何时将此人拘来,我们便何时杀上黑龙潭。我向来守信。”
梁一剑不知花景元又要玩什么把戏,但他的诚信还是信得过的,便拱手道:“爽快!不知花少主要我捉拿的是何人?”
花景元放下茶杯笑着说出了那人的名字。梁一剑愣了一愣道:“在下明白了,定当尽快查明此人的行踪,并将此人原封不动地拿来交给花少主。”说罢,便与花景元作别告退。
花景元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具,满意地点了点头。
且说骆卿将昏死过去的玄海扛在肩上,一步步向地牢走去。地牢的门只有一半露在外面,骆卿将玄海放在外面,自己先进了地牢,又转身将玄海扛在了肩上。
地牢里黑漆漆的,而且永远都弥散着浓烈的血腥味。玄海被骆卿放下又扛起,经过这样一折腾,反而清醒了几分。骆卿用□□打开了近处的一间牢房的大门,将玄海放在了牢中。他转身出了那牢房,就在锁门之际,玄海突然低低地唤道:“卿儿,卿儿。”
骆卿本在锁门的双手突然停止了动作,他没想到这半死不活的老头竟然醒来了,更没想到他竟然叫自己“卿儿”。从没有人如此亲热地叫过他,因为他自小便是孤儿,从记事起便陪伴在花景元的身边。这老头难道认识自己的双亲?
他一向理智,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此刻眼前之人很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却让他有些心乱。他原本打算离开地牢,却立刻改变了主意。他重新开了锁,走进了牢房。
玄海见他进来,咧开嘴微微一笑,在地牢中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出他此刻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脸色格外苍白。骆卿蹲在玄海身旁,从怀中掏出一枚止血丹,一手捏开玄海的嘴将丹药喂进口中,又将他下颌向上一抬,那丹药便顺着喉咙进了玄海的食管。
玄海凄然一笑道:“你不必救我。”
骆卿并不作答,只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玄海答非所问道:“我就要死了,你能在我身边,我真的很高兴。”
骆卿冷冷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说罢,封住了玄海的周身要穴,又从百会穴向他的体内输送内力。
骆卿越往他体内输送内力越觉得不对劲,问道:“难道你中了蛊毒?”
玄海笑而不答。
骆卿知道他是个怪老头,此刻玄海的笑更让他捉摸不透,冷冷道:“是,还是不是?”
玄海仍旧不说话,骆卿摇了摇头,心想这真是个怪老头,不过即便他是中了蛊毒,他也帮不了他,便不再言语。
骆卿给玄海输了一阵子内力,查看了他的情况,发现皆是皮外伤,所幸的是没有伤及其它。他见玄海仍是不说话,起身便离开了牢房。
玄海听得动静,睁开眼睛慌张地向四处看了看,看向门口时,骆卿正在门外锁门。骆卿利索地锁好门,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向外走去。
玄海不顾身上的鞭伤,猛地从地上坐起,血肉与破烂的衣衫粘在一起,坐起时牵动皮肉又渗出血来。
“骆卿,你站住!”玄海双手抓着牢门,冲着骆卿大声喊叫。
骆卿丝毫没有停止脚步的意思,继续往前走着。
“骆卿,你站住!我是你爹!”
骆卿听闻,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他木然地转过脸。
玄海再次大声道:“我是你爹!”
骆卿已转过身来,似乎生平从未听到过如此低级的谎言,嘴角抽了抽道:“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