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奋斗的闹铃一响,我便敲着脸盆,将瑜晓惠和夏木二人拖下了床:
“起床!起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于是,那清晨的绿草地上,阳光温暖柔和,瑜晓惠坐在旁边,正琅琅读得认真,夏木在不远处的树下,拉着悠扬的乐曲,平淡和谐,时光静好……
而我,躺在那,将那书盖在了脑门上,挡太阳……
瑜晓惠停顿了下,问:“小悠,你怎么不读书?你,在睡觉?”
我不耐烦地答:“继续读,别吵,我在听,你读,我听,省得麻烦。”
……
实则是,三天前,我给自己拟定了瑜晓惠同款fighting奋斗计划……试图通过发奋图强、夙兴夜寐来弥补这落后于人的差距。
而我,已然坚持了两天,至今日,方才,有些倦了,没曾想,偏偏,这晨时的阳光正让人暖洋洋地舒适,便打了个盹,睡着了。
我将那书稍稍从脑门上往下移了移,阳光并不刺眼,柔软纯净,只望见那淡蓝天上的一朵白云缓缓移过树梢,渐渐生了一些奇妙的心绪,像是近处便是某人清俊的脸,淡淡温和的笑,还有那双眉眼清湛……如今只要一闭眼,脑海里便会浮现,他缓缓凑近……满心满眼都只是那温文含笑的唇角……
于是,脸颊灼热,心跳又乱了,将那书往上一拉,重新盖上……
叶孝卫向来是个忙人,这么多年来,一成不变,他便是那只争朝夕的奋斗之人,即便已是名校高材生,仍是一刻不懈怠。
是以,等了几天,没有联系,我开始怀疑,我与他,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独自坐在那小木桥上,无心观赏水里的鱼儿,只拿着手机掂了掂,打算发条信息给他,问他在做什么。
刚编辑中,忽而一条短信跃出:“周末要不要来我学校看电影?”
只短短一句话,便觉这世界瞬间明艳灿烂了,湖中的自己笑得痴傻……
仰头望着天边,晚霞似火,轻飘飘地想,这是……约会吗?
忽而,脑中一个霹雳响彻了云霄。
这是我与他的第一次约会!而我,什么都没有!
精神失常地回到了宿舍,将背包倾倒而出,只有一套运动衫,没有其他衣服可以换,而我那行李箱仍在利坤那……
靠在写字台前,望着天花板,无力,无奈……
看向正在练琴的夏木,朝她谄媚一笑,她抬眼瞥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继续练琴,边练边说:“拿去吧,口红。”
我嘻嘻地笑着过去,抬手做出哈巴狗的姿势,“夏老大,我衣服也没有,抹脸的那些,都没有。”
夏木停了手上动作,不解地问:“你衣服呢?对了,我就说你那天回宿舍好像少了点什么,你行李呢?”
我无力地往夏木那桌旁一靠,“别提了,那天利坤非要说去车站接我,之后我跟他提了分手,然后走的时候把行李箱落下了,再后来,没好意思跟人再联系……”
“你同利坤分手了?”夏木一句话将自己原本有些忧远的思绪拉回。
“嗯。”我尴尬一笑。
她点了点头,没有发表更多意见,似是觉得我与利坤分手情理之中,没有多少稀奇。
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夏木对叶孝卫那未果的心事,脑中正纠结着自己和叶孝卫的事该不该同她说,心觉些许惭愧,虽然知道夏木一向是那种果断开始一段感情,和结束一段感情也不会拖泥带水的性格,她处事自然从不会失了风度。
“夏木,那个……我……”我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
她咳了咳,说:“我那些衣服,有一些的确适合你穿,你去我柜子那自己挑吧。”
“噢。”
她定然能猜到我现在问她讨衣服穿,是为了去约会的,而她刚知道我已同利坤分了手,奇怪的是她竟没有好奇我这新关系的人是谁。
于是,我心不在焉地挑着衣服,正拨到一排裙子那,只听她说:“你不适合穿裙子,别在那挑了,我建议你休闲一点,做你自己就好,毕竟人家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本身,你本来就不那么淑女,就别作妖了。”
我回头怔怔地看向她,她难道猜到我要约会的对象是叶孝卫了?
夏木并没有抬头,仍看似认真地拨弄着她那把小提琴,短发前的刘海若隐若现地遮掩着一双明媚浅定的双眼。
“噢……”我最终挑了件紫色t恤,随手又拿了件牛仔裤,朝她一比,“这样行吗?”
她朝我看了看,“很一般,不过一般的刚刚好,跟你平日差不多,不那么刻意,可以。”
她这样风度大方,更让我觉得,至少我应对她开诚布公。
摔跤场上,不留余地,这是对对手起码的尊重。
我将两件衣服拿在手里,往她桌旁一靠,咳了声润了嗓子:“那个……是叶孝卫,我现在约会的人是叶孝卫。”
她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去弄琴,“嗯,知道啊,你不喜欢他才奇怪了。”她淡定地说
“啊?”我诧异看她。
“啊什么啊?有什么好奇怪的,人长的帅又优秀,你早喜欢上了吧?还说什么跟人家是好兄弟,把人家当男闺蜜,切!”
“不,我以前的确当他是好兄弟、好闺蜜的,只是后来才发现……”我接着她的话,只顾顺着赶紧解释,猛一回神,发现她现在说的就只是我与叶孝卫之间的事,而她已经退出,置身事外了?我竟开始怀疑她之前对叶孝卫那芳心大动的样子是我的错觉,又或者是她自己的错觉,“不对,不是说这个,你……不生气?”我惊讶地问。
“有什么好生气的,人家上次跟我说了,他在等一个人,嗯……他处事倒跟我有点像,凡事顺其自然,是个内敛的性子,和他做个朋友也不错。”她说着,抬眸看了看我。
“等一个人?”我愣着问。
她点头,“嗯,是啊,他还说这个人贪玩,喜欢热闹,喜欢自由,勉强不来,且即便能早早地在一起,怕也不能长久,我当时就猜到是你啦,他还说你的心太大,所以他,只能等……,总之,我不是输给你,输给了他而已。”说完,一只手扶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唉……真没想到,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看她一番无所顾忌的说辞,想来她对叶孝卫竟放手得一如她个性一般的潇洒自如,她这样的女生可以优雅,可以洒脱,我与她相比,的确差了何止一大截……
而她说的这些关于叶孝卫听似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就如同一片叶子掉落在心间的一汪湖里,泛起了阵阵涟漪,那涟漪散开,丝丝漾动了全身血脉,久久不能平复,叶孝卫,他,从什么时候……
“真是个傻子……”我低语了句。
耳旁,夏木轻声一笑。
忽而一道清利白光将我劈了个激灵,我蓦然回神,“等等,谁是鲜花?谁是牛粪?”
该死的夏木已闭了眼睛,全身心投入在她的小提琴乐曲里了。
时而低诉,时而激扬的乐声跌宕起伏、流泻而出,音乐让人感动,一颗心也跟着这起伏的乐声或收敛或奔放,或沉郁或柔软……这便是夏木此刻的心境了吗?勇敢追爱如她,潇洒放手如她。
我仍靠在她桌旁,静静听着乐声,思绪游离,回忆深深漾开在脑海里。
脑中一幕幕浮现当年,记得他搂着我一圈圈划着华尔兹的舞步,那时他刚被谢潇那帮人欺负,嘴角噙着干红的血迹,眼中却始终带着温暖的笑,我竟没发现,他看我时的眼神总是温暖的。
毕业时,那次天台上的意外之吻,一直觉得那只是个意外,只是他喝多了,而我刚好也多了,因为我们太熟悉,太亲密,所以一个吻算不了什么,可分明有那么一次,他同我说,他从没喝醉过……
几乎能听到心脏不受控制、猛烈跳动的声音,他总有用不完的耐心,总可以等,而我,片刻也不能。
拿钥匙时,正遇瑜晓惠自习回来。
“这么晚你干嘛去?”瑜晓惠问。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得出去一趟。”
“至于吗?急不可耐了是吧?”夏木嫌弃了句。
“你知道她要去干嘛?”瑜晓惠问夏木。
“还能干嘛?想她男人了呗。”
“啊?她不是和那个利坤分手了吗?”
临出去前,我趁夏木不备,跑去在她脸上打了个响亮的啵儿,然后在她猴急乱跳的咒骂声中跃出了宿舍,穿过校园的暮色清凉,飞奔出了学校。
暮色沉沉笼着dreambox这栋欧式建筑的豪华辉煌,我进去的时候,只听旁边那几个接待小姐低声地说:
“这人怎么又来了?”
“皮可真厚!”
我径直走过,选择忽视她们的冷嘲热讽,迫不及待地想去见他。
仍旧是五彩的律动灯光,动感嘈杂的音乐,我穿过拥挤的人潮,远远看见吧台那处的白色身影,还有吧台前正与他搭讪的女人,纤腰扭动着几乎要挡住视线,正是如此,他总是那样受女人欢迎,以至于,我从未有一刻想过,我与他之间,会存在男女之情,他那样的人,我这样的人……他不经意间抬头竟也看到了人群中的我,目光一滞,定格在我身上,我笑着朝他走过去。
他微微一笑,覆身在吧台上,看我走近,温声问:“怎么突然来了?”
他看我时的眼神似湖水般的明亮清湛,本来有很多话要同他说,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却在一霎那忘得一干二净,面前的清朗俊颜像是夺人心魄地让人几欲沉浸其中,我只得愣愣说:“觉得今晚会睡不着,所以来了。”
他倒了杯牛奶递给我,眉眼温柔地说:“你也会睡不着?”
我看了看手里的纯白牛奶,端在手心里还是温热的,朝他不满了句:“我不要这个,要含酒精的,给我玛格丽特。”
他摇了摇头,颇为无奈,一边调着玛格丽特,一边说:“你先把那个喝了,别浪费,我可以给你一杯margaret。”抬头看了我一眼,强调地说:“不过,只能喝一杯,喝完回去好好睡觉。”
我才觉满意地朝他笑着点头:“嗯。”
他调好手中的玛格丽特,正递给我时,我已将整杯牛奶一口气喝干了,然后接过他手里的玛格丽特,在他的愣愣注视下,一饮而尽。
因为,有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说,比如,那年,那天台上的吻……
如此,才觉得脑子清爽了些,我用手拭去残留在嘴角的牛奶和酒渍,只笑着看他,满心激动,却是无从说起。
他忍俊不禁,缓缓也勾起了唇角。
又是这惑人的浅笑!我脑子一热,双手向他伸去,将他一只手拿了过来,他手冰凉,我捂紧抵在自己脸上,这话本该不是这话,不过还是说了出口:
“我想你了。”
我抬头看他时,他正愣神看我。
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躲过他眼神看向旁边,才发现那几个浓妆粉抹的女人一脸不可思议状,那表情似是被我的皮厚肉糙惊呆了!
我咳了咳,直起身来,呵呵一笑地说:“还是酒精管用,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径直撞进了人群中,带着冲动后的尴尬,几欲将自己掐死。
快步穿过大堂,出了大门时,深深吸了口气,于门前那台阶上坐了下来,前方是暮色浓浓中几盏昏黄路灯,身后是dreambox一片璀璨繁华。
等他吧,就在这等他,然后,再看一眼,就一眼。
夏木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他等的人竟然是我,等一个人,该是怎样的感觉?离他工作结束还有三个时辰,无聊时,便起身晃悠一圈,再坐下来,用石子在地上画他的名字,画了擦去,擦去又再画上……
等待时,时间过得确是慢了许多。
于是,望着天上的月,朦胧遥远,兀自发呆,不知呆了多久……
“小悠?”身后响起他的声音。
我转身,抬头朝他看去,除了眼前的人,眼里再无其他,从那台阶上起身。
他手指自那白衬衫的衣领慢慢放下,似愣了一瞬,“你在这,做什么?”
只一眼,只一眼便抵得过这世界所有的繁华,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在等你。”我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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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番外:这夜,无眠,而无眠的人,不只南小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