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玄见连云自告奋勇要为自己讲解“若木”中的聚落之事,便称谢道:“如此就有劳连云姑娘了。”
连云微笑道:“不必客气。”
正要开口讲解,却听秦朴向她笑道:“连云姑娘,你小女娃家知道什么?这里既有阅历丰富的闪大祭司,又有广闻博见的阳礼官,再不济也还有我在。总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这个小姑娘来给贵客们讲解‘若木’聚落的详情嘛。”
连云听罢,呵呵一笑,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扑打秦朴。
秦朴一闪身便躲了开去,连声笑道:“你这丫头,武功不行,性子倒比我还急,当真是个‘辣妹子’。大伙给你取的这个名号,果然是一点不错!算了算了,我不计较了,就由你来讲吧。”
连云对他笑道:“这还差不多!”说罢朝石玄等人道:“各位贵客,我们这‘若木’的巨大树干之中,其实是个中空的巨大洞窟,除了周围那一层厚约五丈的树皮之外,中间是上下通连的一整个巨大树洞。打个比方来说吧,这‘若木’的树皮就好像高高厚厚的环形围墙,而中间那个高下直透的巨大树洞,就像是一口空井。”
石玄等人大惊:“什么?你说这‘若木’巨干之内竟是个巨大无比的完整树洞?”
秦朴见石玄话语之中似乎蕴有不信之意,便朝他点头道:“正是如此。连云小姑娘虽然见识不多,但她方才所说却全然不差。稍后进入树洞之中,诸位贵客便能亲自看个分晓。”
纵是如此,石玄犹觉此事匪夷所思,问道:“如何这‘若木’树干已全然中空,却居然能够抽枝长叶,浓荫如云?真是奇异之至!”
阳畦答道:“其实也不奇怪。只要那层厚厚的树皮安然无恙,那么这棵巨甲天下的‘若木’就能依然繁茂”。
左海听了不胜感慨:“真不知需要历经多少年月,才生成得了如此一个巨大的洞窟?真可谓鬼斧神工、造妙变异,天生奇境啊!”
此时听得闪含接过话题说道:“是啊,此洞窟堪称天生奇境。不过,在这‘若木’巨干之中,又岂止只有天工造作令人惊奇?便是那人工筑就的厅、堂、屋、室、廊、阁,以至墙、壁、门、窗、梁、柱及一应物事、器具,亦可谓匠心独运,极尽世间之妙;巧思荟萃,冠绝今古所能。”
鱼族众人更是咂舌不已:“难道这树干之中还建有屋宇建筑?”
闪含点头道:“正是。在这‘若木’树洞之中,不但屋室众多,街市也为数不少。毕竟,此中乃是本部数万百姓的聚居之所。”
江风听到这里,不禁问道:“原来洞中果然是个大大的聚落!想必此中景象,定是恢弘非常。不知其中的屋舍街市是由何人营造,且又始建于何时?”
闪含答道:“树中的聚落乃是蚕丛部的聚居之所,号曰‘建木堡’,其间屋舍既密如蜂窠,又规整有序,直如城镇一般,确是宏伟壮丽。倘若说及由来,那便要上溯至五百年前。当年白虎部的一位先王巡视西昆辖境时,无意中发现了‘若木’树干中的这个巨大洞窟,于是他便突发奇想,要在洞中大兴土木,构筑聚落。最终,他命人在洞窟中自下而上建成了共达百层的楼宇屋舍……”
“什么?共达百层!?”鱼族众人惊诧得无以复加,纷纷失声问道。
闪含点头道:“正是,洞中房舍共达百层,其间又有街道阶梯纵横相连。建成后不久,白虎部便将部落从汶川之傍迁移到这里,并将这‘若木’树洞中的住所称为‘建木’,意思是‘建聚落于若木之中’。后来西昆白虎部分成蚕丛、玄豹两部,玄豹部驻扎在昆仑山中,蚕丛部则沿用此处作为聚落。”
说话之际,众人已信步来到那洞门之外。只见连云先行几步,沿着几层台阶拾级而上,跑到门前站定了,用脚将足底的一块青石板跺了三下,那树干之上便开始“轧轧”作响起来。
鱼族众人正觉得莫明其妙,却见树干大门上的那只硕大的眼睛图案却突然抖动了起来,但见它像人眼一般眨了一眨,便“啪嗒”一声消失了。
于是,在那树干上原本绘着眼形图案的地方,顿时便露出一个宽逾一丈、高达八尺的椭圆形门洞来。
见洞门应声开启,连云便自去门旁站定了,然后朝石玄等人道:“欢迎诸位贵客,光临我们建木堡!”
鱼族众人此时方才发觉,此前所见的那个方形大门,只不过是个以彩漆画就的框形装饰罢了,由于十分逼真,因此众人便以为是真门,其实真正的洞门,则是那个巨大的“眼睛”。
身处洞外之时,鱼族众人都以为洞中当极为幽暗、极为潮湿才是,待得他们穿过那扇眼形洞门,进入树洞之中,才发觉眼前是个纵横数百米、极为宽阔的一个大厅,此厅大得惊人,且厅中不但毫不晦暗,而且通透干爽,光线柔和,倒比外间树下更为亮堂、清爽。
站在又高又阔的厅中,鱼族众人顿觉渺小,好奇不已地四处打量,左海则心怀谨慎地将大厅近处情况都扫视了一遍。
虽然知道蚕丛部众人毫无恶意,但只要身处陌生的环境中,左海总会如此警觉,这是他在领兵生涯中养成的习惯。他一边跟着蚕丛部一干人穿过大厅朝左侧走去,一边继续察看厅中的情形。
大厅中最抢眼的是那四面的墙壁,其上分别绘着一幅形制巨大的图画,几乎把每一个墙面都占尽了。但如果说墙上的便是图画,却又不尽准确。毕竟那些画除了以极为明艳缤纷的色料勾勒、点染之外,还镶嵌着许多翠玉、水晶、琥珀、云母、象牙及各色金银珠宝,直把那一面面高大宽阔的墙壁装点得华贵无比。
然而,那墙面虽然繁丽浓华,看起来却丝毫没有冗赘堆砌之感,可想而知,当初在这些墙上绘制装造的,当是身怀绝技的能工巧匠。再细看那四面墙上,分别绘造的是春、夏、秋、冬四时景象,大至山川原野,小到虫鱼鸟兽,无不逼真象形,惟妙惟肖。
石玄观看之际,脱口赞道:“真是精美绝伦!如此壮丽的瑰宝,世间难得一见!这当是出自天下奇人之手!”
秦朴在他身后朗声答道:“石护法所言极是。这几面宝墙,是由本族五百年前的祭司闪灵主持建造的。此人不仅法术高明,其绘画技艺亦是空前绝后,至今无人能及。”
阳畦补充道:“这位闪灵大祭司,正是闪含老先生的远祖。”
石玄赞道:“原来如此。闪大祭司的先人精于技艺,真是可敬可佩!”
闪含却叹息道:“可惜在下不仅不会绘画,就连这些画中的玄机也猜不透!”
石玄问道:“这画中还藏有玄机?”
闪含点了点头:“当年先祖闪灵所作的这四幅画,其实预兆着本族的四件大事。相传,如果能够猜透它们,便可趋吉避凶。可惜在下无能。”
说罢,闪含又是一声长叹。
石玄生性机敏,他听闪含叹息声中,既有无奈之意,又含焦虑之情,心中暗自生疑:“听他叹息,似乎正有十分为难之事搁在心头,却不知所为何事?”一边想着,一边随众人来到左首那面墙前。
但见此墙之上,绘造的乃是一副春日景象图:蔚蓝如洗的碧空下,巍巍远山如波涛一般起伏不休、延绵无尽;一队男女老幼正在群山万壑之中自东向西跋涉而行;画面中央,一只形似鹰隼的红色大鸟正凌空振翅,迎面飞来;近处则是几株绽放粉蕊的海棠树,树下的草地上,懒洋洋地卧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儿。
石玄一瞥之下,觉得画中的那只红色大鸟颇有些眼熟,细想,却有觉得印象模糊。
但其余众人却更关注那只白猫。因为此猫处于画面近景中,故而显得极为真切,栩栩如生。但见它周身白毛,细致光洁,两只眼睛更犹如活物一般,滴溜溜轮转不休,且是一边一种颜色,互不相同,看来当是由蓝、绿两块颜色各异的宝石镶嵌而成。
众人纷纷啧啧惊叹:“画中此猫,除了四肢不动,仪态神气倒与真猫像了个十足。只是没见过两眼颜色不一的猫,不知世间是否真有?”
左海此时突然记起当年随越波远赴外洋,去拜访一个名叫卜西尼的岛国时,那岛上便有这种遍体白毛、双目颜色各异的猫儿。他向当地人询问,才知此猫名曰“鸳鸯眼”,为该国独有的物种。
想到此处,左海心中暗道:“既然中华并无此物,不知这作画之人,又是从何处得见这‘鸳鸯眼’的?”
秦朴听得众人议论那画中猫儿的眼睛,不禁呵呵一笑,道:“猫长着两只颜色各异的眼睛,又有什么出奇之处?在下还见过有一个人,却也长着这种眼睛呢,那才叫人间奇绝,世上无双!”
左海笑道:“秦将军倒真爱说笑,猫的确有‘鸳鸯眼’,但人又岂能长出这种眼睛来?”
秦朴也不答话,只和阳畦、连云等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