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往事:异样情缘3
作者:慕荣宇诗      更新:2020-03-16 02:40      字数:5407

我把此事告与阿樊阿欣,他们随我一起调查。

许无量刚来此地本不熟悉这里状况,却是那姓周的和几位奸佞小人煽火撺掇,哪知几人都是一丘之貉,立即狼狈为奸,打着刺史大人的名号四处搜刮民脂民膏,以图享乐。

偏远的镇子村子天高皇帝远,无人顾及便成了他们嘴里的鱼肉,打骂百姓,强抢民女,无恶不作。百姓们苦无权利,无法惩治他们,只能悲愤强忍,有敢于告状的,也是进衙门容易出衙门难。在这天远地远的地方,到让他们成了一方霸主,竟是县太爷等人也无可奈何。

若此等恶人不除,如何使百姓安宁?

为官之人间的关联,千古以来大都是互相牵连,牵一发而动千万身。由小及大,我竟发现许聪竟身上也背着无数案件,连同一些地方县级官员,暗度陈仓,贪污腐败。上梁尚且不正也怪不得会有如此恶行的儿子。

虽发现此等□□,却无根无据,无法将其绳之以法,而在这绥州范围内还没有高于许聪竟的大官,到时惩治不成倒遭反咬一口便前功尽弃了,我只得再寻个恰当的时机,将证据拿下,再将他一举击败。

点点滴滴的证据,不是一两天能拿到,有时怕大叔大娘发觉,我和阿樊阿欣只敢在背地里行动。每次面对大叔大娘寻问都含糊其词的回答,怕他们察觉到了端倪。大娘自是不肯让我做这些的,一再追问,我只能坚定回答我并没有,但几番极力的掩饰也让我有些疲惫。

大娘看着食饭不在状态的我,担忧不已。“怎么了?怎么累成这样了?”

我努力睁开疲倦的双眼,轻摇头。继续吃饭,回房后愈发困倦,难道真是这些日子奔波得太累了吗?躺到床上,一刻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许久,我缓缓睁眼,懵懂中发现自己靠枕在桌上。我下意识移动目光,四探环境:桌布丝滑靓丽,屋子装饰金碧辉煌,幔帐炫目耀眼,皆是名贵丝绒。

我顿时惊醒,这不是我屋。想起身,才发觉全身酸软无力,不得不继续靠在桌上,刚欲再试,听得一阵催促声和脚步声。

“许兄,今日定要送你一份大礼。”周建壬?

“什么东西,非要把我叫过来?”许无量?

“你看了就知道了。保证你喜欢。”

“就是就是,咱们可是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

一片附和之声。越说越近,门呀一声被推开。

我只无力靠着,忐忑听一群人奸笑而来。

接着便见许无量站到眼前,我抬眼看他,竟连怒视的力气都没有。他双眼一瞪,诧异不已:“曾俊?”

我移回目光,不想理会。他如此,难道不知情?未及多想,周建壬等人话语又传来。

“许兄,这礼物还合你的意吧?”

“就是许兄,咱们见你老往那村子跑,就知道你不是只为那几个臭钱。”

“想不到许兄爱美之心如此广泛。啊?”

“哈哈哈……”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再抬眼,许无量倒佯装一脸无辜,来扶我。本不愿让他碰,却无力推开,他察觉不对,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周建壬回:“没事儿,许兄,就一点点软骨散而已。”

另一人奸笑接过话:“不能反抗,许兄你才好尽兴不是?”

“那咱们是不是该退场了?哈哈哈”

我顿时心如巨浪翻腾。这帮无耻小人!

许无量扶我的手臂明显一颤,我无力站稳,只能倚在他手臂上。却听他激烈斥责:“王八蛋,这谁的主意?”

瞬时鸦雀无声,半晌,周建壬悻悻道:“许兄,咱们也是见你对这小子格外照顾,猜想你可能——”

“住口。”许无量厉声制止,“平日里一个个愚蠢至极,却不知你们竟是存此龌龊心思。”一面来看我。我只恨不能将他眼珠子挖出,竟不知他是为的这般。

一人低声道:“许兄,你若不喜欢,又何必多出这么多事来?咱们也是见这小子不识好歹,又不想你整日花费心思——”

“混账。”许无量挥手一巴掌下去,怒道,“还敢口无遮拦,我的事还他妈轮不到你来管?该不是你们有此邪念——”他突兀顿住,再怒问:“说,你们谁存此心思?”

周建壬急摆手道:“许兄,我们哪有那些闲情?”

许无量冷“嗯”一声,“还不说实话?把他怎么了?”

我不禁一阵冷颤,不寒而栗。睥睨着这一群衣冠禽兽,恨入骨髓,却也不由升起一丝恐慌,害怕结果会如一条绝望的深渊。

一干人急忙脱罪:“不敢,许兄,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动许兄你的人啊?”

许无量低头来问我,“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我止不住颤巍和愤怒的心绪,紧抓他倚住我的手,费力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感觉也没有,真的不知道。许无量怒火更甚,周建壬急忙强调:“真的没有,许兄,我跟你发誓,我要是动过他我就死全家。”

“我也可以拿性命发誓。”

“许兄,咱们兄弟都得靠您仰仗,哪敢招惹了您哪?”

“谅你们也不敢。”许无量一挥袖,摊手,“解药拿来。快点儿。”周建壬拿出一小瓶子,打开递到许无量手上,说:“用力吸几下就行了。”许无量遂把解药挨近我鼻间,我静心深吸。

许无量朝几人吩咐:“叫人找辆马车来。”

力气渐渐恢复,我眄视眼前一群无耻之徒,欲杀之而后快,刚迈步伸手便被许无量拽住:“你不能动武。”

我挣脱,他死死拉住,突然一阵眩晕,我越急越无力气,果真不能动武。又想到许无量还拉住我,顿生厌恶,回首命令:“放开。”

他一丝惊恐,慢慢松手。我直眼再视,强压下怒火,迈着软弱的步子离去。

许无量从后跟来,拦住去路:“这么远,你怎么回去?”

我斜视他一眼,绕开,继续前行。

“把他架上马车去。”话音刚落,便有人来拖拉,我反抗不过,被迫上了马车,许无量将那小瓶子递给我:“解药拿好。多有得罪。”转首吩咐车夫:“务必安全送到,出了问题拿你是问。”

马车移动。而我,倚在车内,百感交集。

只觉一切太过荒唐,原来格外开恩是假、交租是假,不过是借口逼我就范的把戏。心里厌恶更深,一想到方才那些污秽的言论,和自己可能会蒙羞的耻辱,便浑身犯怵。任我如何也没料到许无量等人心里存的是这些个歪门邪道的念头,不由又想到若是方才他顺了几人的意思……我打住思绪,无法令自己去想那样的龌龊之事。

车帘飞荡的车窗外,雾沉沉一片昏暗,风起云涌,树摇草动。

我静静看着,等这一场暴雨猛烈而至。

转瞬,又是几日过去。这几日里却是风平浪尽,我把一切实话告诉大叔大娘,早便想过会遭到反对,只是如今,我不得不尽快找出证据,不能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也不能再容忍许聪竟等继续为恶下去。

大叔他们自知无法阻止,也只能劝:“无论如何都要小心,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好自己。这一年多从来没人知道你是谁,如果因为这件事被人认出,以后就可能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我铭感五内也诧异不已,他们说这话,一定是知道我的事,可为什么在我面前从来不提?还如此周密的保护我?现在想来,他们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我不被认出,从不许我踏出村子,从不问我往事,村里的人也只字不提,遇外人便众口一词说我是曾家儿子,莫不是这里所有人都知道,独独瞒了我?可这一切究竟是何缘故呢?大叔大娘与我非亲非故,又是从哪里救的我?还这般劳心费力抚养我?他们家本不富裕,为何给我穿的全是名贵衣物?交租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为何这一日,我才联想起这些重要的事?以前他们不提,我也不问,如今想来,件件蹊跷,今日一席话更是表露无疑。他们对我的一切都知道,只是在提醒我,不要泄露了身份。

越想越觉事出有因,却又毫无头绪,实猜不透。

“阿俊?”大娘唤,我抬眼答应,她问,“想什么呢?我们说的话听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明白。他们又叮嘱要一切小心,遂回房休息了。我目送他们离去,看着屋外的黑夜,陷入沉思。大叔大娘这般帮我,背后必定有人相助,可这世上还有谁,会如此细心的保我周全,又为何不让我知道?

这一事尚猜不透,却还有许聪竟父子二人。为今之事,只能先不管是谁帮我了,找出许聪竟的犯罪证据才是首要。

只是绥州刺史府尹离此路途遥远,我如何去查?

半夜思量,终觉此事非查不可,于是天亮便向大叔大娘汇报。他们拗不过,只好放我出去。还没出门,便听见院外许无量嚷嚷,不知说的什么。

我出屋,进到大堂内,却见一屋子礼物盒子,两随从定定站着,许无量四处转悠,大叔大娘齐齐向我摇头。这阵势,他要干什么?

我疾走过去,将他拽过来,怒目而视,指着那些盒子。他一愣,似受了惊吓,随即道:“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我直想冷笑。他倒不理会我,过去大叔大娘那边,恭敬作起揖来:“以前许某多有得罪,望二老不要介意。令公子的为人才华着实让许某敬佩,所以今日带了薄礼,希望二老收下。”

大叔大娘忙推辞:“许公子,我们可不敢当,也受不起你这礼物。还是请你如数带走吧。”

我竟有些懵懂,这唱得是哪一出?不对,何以要在我前去查他家罪证的时候出现?难道两者有什么关联?

许无量又说:“我家府上确实缺个空差,令公子才高八斗,一定能胜任的。”

大叔大娘连连看我,我怒气丛生,想到他存的心思,便犹如见了蛆虫,恶心至极。又不能开口让他滚,只能把他拎将出去。

两随从急忙接住倒退下台阶的许无量,就要上来打人,许无量拦住,言辞恳切:“我说的是真的,那日是周建壬那几个混蛋误解了我的意思,才那样对你,我今天真的是来道歉的。也是真心想请你去我府上当差,干什么这么抗拒?”

我再将大叔大娘拎过来的盒子扔出去,怒关上门。无耻之人,实不待见。

大叔大娘一面进屋一面小声嘀咕:“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对我们好了?”

“不知道,像这种人最好不要跟他有瓜葛,更不能让阿俊与他为伍。”

“这个我知道,只怕是由不得阿俊。”

……

门外敲门声阵阵传来,我回首看着晃动的木门,有些茫然也有些担忧。

连着几日,一开院门便见两个随从对我行礼,而许无量每到早饭时刻定到我家,不是送礼就是派人来干活,我发怒将其赶走,第二日照来不误,邻里乡亲知道后他还带更多的人把所有事情全部做完。

原本去绥州府尹的计划也因他不能实施,我查的是他家,若让他发觉不对,定会功亏一篑,只能拜托阿樊阿欣前去密查。只是这几日实受够了,我走到哪都有人跟着,整个村子被他弄得乌烟瘴气,他倒似乐得自在,一再邀请,我只厌恶,每见到他那讨好的嘴脸,直想用力将他掐死,但又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开口,真不知该如何教训他。

生平第一次,这样无计可施。如此下去终不是办法,定要想个周密的法子。我出门,无疑又跟了两人,我寻个偏僻之地,将其打晕,再往田野去。成天被一群人监视着,着实难受。

田间稻谷长得茂盛,绿油油的一片接连一片,若天气好,今年定是个丰收年,村里的百姓也就不会再为交税吃饭发愁了。只求老天爷给个好天气,好让百姓都能喜获丰收。

清风拂过,一缕缕稻香扑面而来,清香惬意。偶尔一两只蜻蜓飞舞在稻间,缠缠绵绵,欢欣雀跃,仿佛也在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和美丽。

我慢慢走在田埂上,任清风拂面,只觉舒心。

一只红蜻蜓缓缓停在稻尖上,似在啃咬叶子,我好奇,蹲下细看,它张开大嘴,不停啃咬一个白点,却怎么也咬不动,我不禁轻扬嘴角,那是虫卵又不是露珠。也只是在这里才能时常见到这些稀奇东西,以前要看他们,都得天天盼着哪一日出府游山就好了。可等时节一过,又无希望。

正欲起身,却凭空冒出一只粗大的手,捏住蜻蜓翅膀。我顺势抬眼,许无量!

我顿生怒火,直起身来,他把蜻蜓晃到我眼前,笑问:“你这人做事还真是奇怪啊?喜欢干嘛不捉住它?”

我怒视他:“放了。”他怔住,只松开捏住翅膀的手指,蜻蜓飞走。我再命令:“让开。”他不动,嬉笑:“田埂太窄了,没地方儿让。”我不想理会,伸手欲推,看到后面的稻谷又收回来,别压坏了那些茁壮的稻谷。我纵身跃上岸,回家去。阴魂不散,哪里都有他,他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曾俊,你等等我。”烦人的声音一路追近,“我这好话好事做了这么多,你还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我以前也没得罪过你吧,怎么就那么看不惯我?我现在不打人也没跟别人同流合污,我还好心好意帮你们,我他妈都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对你来硬的不行,软的你也不吃。你说,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我直往前走,厌烦得紧,要是能一纵身翻回家,还真不愿意听他吵闹。不与别人同流合污,却来扰人清净。不过三五日没行恶,也好意思美其名曰改邪归正,厚颜无耻。

他依旧一路紧跟:“我承认我是无恶不作,可我也没要你怎么样啊,我不过就想跟你结交个朋友,那也是我看得起你,觉得你在这里实在太屈才了。不过是给你个差事,待在我府里而已。你说你跟着我有什么不好的?我也不会为难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也不会少了你的,更不会对外人说什么,你要想游历破案我都可以随你,你又何必这么倔,非要在这里忍气吞声的过这种粗茶淡饭暗无天日的日子?”

我兀的停住,他何故说这话,转身瞪着他。他脸色骤惊,含糊其词:“我是说,你要有那思想,和能力,我……”

我直直盯着,他越说头越低,眼珠乱转。分明是不小心说漏嘴,他果然知道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又不揭穿我?还有多少人知道?

“少爷,少爷。”一随从急急忙忙跑来,气喘吁吁说道:“少爷,大人让您尽快回府。”

许无量吩咐:“你告诉我爹,我事情没办完,还不想回去呢。”我冷视一眼,转身前行。

“少爷,您恐怕必须回去了。”随从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无声,不知道后面说了些什么。不多时许无量追上来,急说:“我要回去见我爹了,你那个去我府上的事恐怕不行了,不过我会安排好的。”语毕,跨到我前面,疾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