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鲸的变化在甘比拉看来是奇特,又痛苦的。平时,肉体凡胎在汪洋大海中浮沉;晴天时,躯壳在海里,灵魂在空中;死后,灵魂化成一片水气,风一吹就会散去,身体在海底消失。但他不知道,阿雅瓦罗能够看到更多的变化,而自己还看不到。
吉蒂西若拉把阿雅瓦罗揭示给她的生命轨迹,通过元慧力也示现给了甘比拉。火光的照耀下,甘比拉看到了生命在各种形态之间的变化。无边无际、彼此牵连纠缠的生命轮转着。其中的生物皆是懵懂不知,或贪着食物,或纠结仇恨,或爱恋眷属,或追逐欲望。等到改型易形,又将前尘往事忘个干干净净,随着习性继续追逐、纠缠或抗拒。
迪拉克的心意,甘比拉等如月山国人已经全然了知。
这群海中精灵,唱着歌,眼里含着泪,听着人类口中齐声的诵唱。
迪拉克知道,很快,又将是自己和甘比拉等人告别的时候了。
甘比拉已经觉察出迪拉克左鳍上的几条寄生虫。他对着迪拉克的左鳍方向说道,“昔日它吃你,今日你吃他。他日他去时,你又当何往?不如同称名,同生安乐邦。阿米德巴雅,不嫌少德行,一心称圣名,定能坐莲花。“那几条虫本来啃食着迪拉克,心里是本能的欲乐满足。听了甘比拉洪钟一样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的虫身陋劣难堪,再看终日生活在腐肤败肉之间,伙伴都是一副丑恶的嘴脸,它们一起停下啃食,不由地松开吸盘,从迪拉克的左鳍上掉到了沙地上。它们互望着,仔细地听着甘比拉等人继续大声地持诵阿米德巴雅国主的名号,心里有安详之感,肚子里不像往常一样总是饥饿。
凯斯蒂和侍卫们很想把鲸鱼们送回海里,可抱不住,也抓不得,他们根本不可能抬起其中任何一条鲸鱼。
甘比拉说,不用急,我们稍后会把它们送回海里。如月山国人用心语一起向鲸群传授了持名忆念的修行之法。迪拉克牢牢地记着”阿米德巴雅“的声音,嘴里继续和伙伴们合唱着。凯斯蒂耳中的鲸鱼之歌,和甘比拉他们听到的又是不同。甘比拉等如月山国人听到的是清晰的持名声。凯斯蒂等人听到的是平常鲸鱼的嗷啊之声。
是分别的时候了。人,鲸,如月山国人却都没有离别的不舍。他们都用各自的方式持念着“阿米德巴雅,阿米德巴雅......”
如月山国人一起用元慧力,将鲸群从沙地上升起,然后送往远处的海里。迪拉克对甘比拉说,“我希望以后我屁股底下的莲花比你的大两倍,哦,不,要比你的大五倍,然后我要去莲花之海。”
甘比拉笑起来。这头鲸鱼还是那么喜欢逗乐。
“好啊,那你要念得比我好才行,不要再吃其他鱼虾,小心它们再变成寄生虫,又来吃你。那几条寄生虫就是被你一年前吃掉的虾。你的大胃里都是腐蚀它们的酸水,它们死前全身溃烂,痛苦的要命,都恨死你了。等到它们的灵魂自由了,带着对你满腔仇恨四处晃荡。它们看到一群寄生虫正在吃鲸鱼,就跑过去一起吃,然后就发现自己也变成了寄生虫。在你左鳍受伤后,随海流找到了你。幸好,你还知道来找我。”甘比拉用心语说。
迪拉克说,“那我饿了怎么办?“
“吃海藻海苔,不要吃能张嘴、会生气的东西。”甘比拉用心语答。
“你什么时候去净乐妙莲之国?你若去得早,想办法早点带上我。海藻海苔会吃腻烦的“迪拉克说
”我还不知道,到时候我会千里传意给你。“甘比拉让迪拉克放心。
远远地,鲸鱼们又回到了海里。那条老鲸鱼的肉身独自留在滩涂上。
人们离开海湾,一起回到普怒那城。凯斯蒂怎么也睡不着了,念着“阿米德巴雅”国主的名号,毫无倦意直到天明。甘比拉说,那条大鲸鱼死了。如果死亡有大小,老鲸鱼庞大的身躯也许是凯斯蒂看过的最大的死亡。自己也曾经差一点死掉,凯斯蒂想。
一开始看到甘比拉对着一群鲸鱼念诵“阿米德巴雅”的名号,他有点不明白。他以为,称念”阿米德巴雅“国主的圣名,这是普怒那人的事啊,至少是人的事。现在他觉得自己和鲸鱼其实没什么分别。只要在名号声中安祥自在,这比什么都好。对吉蒂西若拉,这个净世界来的姐姐,他非常感恩。如果她没有来普怒那,自己此时不知道会是何种处境,或许早已不在人世。
吉蒂西若拉知道弟弟此时的心意。他的变化曾经不可挽回,现在又是那么天然。久远前的塔拉洪达高大英俊,秉性温和,过去的城主杀人如麻,疑心颇重;现在的持名者心底柔软,坚定包容。
甘比拉也是一夜无眠。相比如月山国,莫奈度陋劣万倍。而如月山国相比净乐妙莲之国,又不知陋劣多少倍。这无尽的生命,皆应回归清净无染的至妙净世界。而只有阿米德巴雅的世界,才是不退转的最胜世界、大自在之境。
甘比拉、凯斯蒂、吉蒂西若拉都是整夜持名。普怒那城中,显然也有其他人不眠不休,一心念诵阿米德巴雅国主圣名。
这位阿米德巴雅国主到底是谁呀?他的世界为什么那么超世绝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