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幽静谧的院落只剩下弟兄二人时,燕泽誉望着面色平静,不带任何情绪的大哥,低低叹了口气:“元悟大师,别来无恙?”
“四弟,今日权且唤我一声大哥吧。”抬手帮燕泽誉斟了一杯茶,燕泽明坦然说道:“我虽入佛门已久,却总是修不成正果,今日念儿一句话,却让我幡然醒悟。”微微顿了顿,燕泽明抬头看着天空渐至正午的艳阳,眯着双眼,缓缓说道:“随心所欲,道不拘人。一直以来,我都太过在意表面上的东西,总是一味的强求,既强求别人,也强求自己,却忘记了佛法最精妙之处。今日无论你唤我一句什么,我就是我,元悟是我,燕泽明也是我,大哥也是我,大伯父也是我,方丈亦是我,无论外界如何称呼于我,我自内心清明,不因之而动念,这才是修为的根本。所以,四弟以此刻之发心唤我即可,不用任何刻意。”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听罢燕泽明的话,燕泽誉忽然想起冷靓颖写在梳妆台铜镜边上的几句偈语,随口吟诵出来。
“四弟真是慧根不浅啊!”闻言,燕泽明愣了许久,眼神更加清澈通透,由衷的赞叹道。
“不是我,”唇角微微一翘,燕泽誉摇摇头:“是倩儿那一世带来的佛家偈语,说是释迦摩尼的顿悟,我可担当不起。”
“没想到咱们兄弟俩还有这样坐着谈笑参禅的一天。”摆摆手,燕泽明也无意探究偈语的来源,清朗的语气中带着更大的释然,仿佛又看开不少。
“身无赘物,心无挂碍,何人不能对坐闲谈?”大起大落之后,燕泽誉的心境亦今非昔比,言谈之间端的是淡然通透,带着往日不曾有过的豁达开朗。
回到后院,见冷靓颖带着念儿在睡午觉,燕泽誉轻手轻脚走入内室,看到桌上放着一封宫内传来的密信,随手拆开。
“主子爷容禀:小爷身前有异动之人,应属试探,现被小爷镇住,主子爷无需忧心。呈上。”
大手一扬,将信纸随手化成粉末,洒在窗户外的花丛中,燕泽誉脸上泛起一抹淡笑,看来,儿子年纪虽小,统领江山的本事却不小。
与此同时,皇宫大殿外的台阶下方,几位惹事的大臣直直的站立着,暴晒在正午的艳阳中,汗如雨下。想起一个时辰前大殿上的君臣对答,几个人恨不得时光倒流,再不做那出头之鸟。
“雪儿,平日我们在皇苑做错事,太傅是如何惩罚的?”见父亲早上刚走,就有人耐不住性子,急着站出来反对,燕略韬小小身板端坐在特意为他订制的龙椅上,一派安然的问着身边的雪儿。
“太傅会罚站。”雪儿脆生生带着奶腥味的声音,让大殿上的群臣哭笑不得。
“嗯,雪儿都知道做错事要罚站,你们如此大年纪,竟是虚增了岁月不成?”小俊脸上仍是安然的模样,燕略韬的话并未让他们觉得有甚么威胁,仍然嘴硬道:“陛下,微臣一心为了黎民百姓和江山社稷着想,实无一点私心,所以,微臣认为自己并无过错。”
“哦?”漆黑的星眸半眯,燕略韬拉长声音说道:“大燕自建朝以来,一直奉行‘君为臣纲’的治世之道,你们不也常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爱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对朕,竟然说自己并无过错,如此说来,倒是朕冤枉了爱卿?”
“陛下,朝堂之上,国家大事,微臣只是在其位,谋其事,并不是要反对您。”
“那么,依爱卿所言,刚才竟是朕的错?”
“陛下恕罪,微臣并无此意!”
“既不是朕的错,又不是爱卿的错,那爱卿说说看,到底是谁犯了错?”
“陛下,微臣与您所说之事,仅是就事论事,并无甚对错之分。”
“哦?”俊眉一挑,燕略韬挺直身子,盯视着眼前的几个人,懒懒的问道:“爱卿反对朕的旨意,难道不是认为朕的旨意有错?若朕的旨意有错,那降下旨意的朕又岂能无错?”
“陛下,微臣并无此意。”见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几位大臣顿时无比崩溃,什么叫作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们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面对一个十岁的皇帝,他们真不知道如何将前因后果掰扯明白。
“既如此,爱卿在大殿之上,当着百官的面,前言不搭后语,出尔反尔,难道这样还不算犯错?”见几个人耷拉下来,燕略韬心中暗笑:“哼,枉你们虚长岁月,言语功夫不过尔尔,若是想欺朕年幼,也不怕打错算盘!”
大殿上的其他人,多数都是站在燕泽誉一边的,对于这些存心欺主的,也无人声援,眼看着幼帝拿他们开刀,自然乐见其成。
“若其他爱卿无异议,来人!”见耍弄的差不多了,燕略韬小细胳膊一挥,站在一边的清城立刻上前:“让他们几个到大殿前罚站数个时辰,等想清楚了再说!”
听小皇帝不清不楚的宣布处罚结果,众人强忍下胸中的笑意,同时心中暗暗赞叹,都说虎父无犬子,这位小皇帝,看似手段幼稚,却摆明了不是一位好对付的主,他要是仗着年幼,又仗着帝王的身份胡搅蛮缠,谁能拿他如何?毕竟,大燕的军事、财政大权仍然握在摄政王燕泽誉手中,他只要支持儿子,天下就没有燕略韬不敢做的事情。
得知燕略韬在大殿上的行为,刚刚睡醒不久的冷靓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看得燕泽誉心中软的一塌糊涂,上前揽住她的腰身,眼神都变了颜色。
“这里是佛门净地,你可不要胡来!”怕吵醒还在酣睡的念儿,冷靓颖压低声音说道,整个人却向他偎了过去。
“你这是在引诱我?”见她不似以往那样矜持,直接以身体表达自己的心悦,燕泽誉虽然软香在怀,仍是禁不住讶异,低低问道。
“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你只有我,我只有你,我不引诱你要引诱谁?”轻叹一口气,第一次,冷靓颖心中再无芥蒂,全心全意释放出自己的爱意,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轻言细语。
“好倩儿,千万不要考验我的自制力,我好像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有定力!”从来没见过如此柔媚似水的冷靓颖,燕泽誉发出一声重重的低吟,俯身轻啄她的红唇,他真的有些后悔早早出宫来到白马寺,眼看着美丽的妻子抱在怀中却不能肆意宠爱,燕泽誉觉得浑身发疼,憋闷的难受:“倩儿!”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冷靓颖才知道自己不小心犯了大错,真心低估了男人的雄性荷尔蒙:“四哥,你不能出尔反尔!”
瞄了眼床上的女儿,燕泽誉笑得胸膛嗡嗡作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难道出尔反尔的不是你?”
轰的一下,冷靓颖一张凝脂白玉般的脸瞬间通红,从他怀里迅速坐起:“你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扶着她的腰身站起,燕泽誉似笑非笑,拉着她往屋外走去:“我也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