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婉一直记得那夜她与西门一起坐在长安阁石阶上的时侯,在西门眼神里看到的那种寂寞。
就像无数个黄昏,她站在长安阁向远处眺望,总能看见寒鸦数点,暮霭纷纷。他们四人送西门下山的时候还似从前那样嬉笑打闹着,却不曾想过那一别竟是永别了。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西门。
他走的时候正是初春时节,商婉和荷包蛋猜想应该他是太笨,记不得回家的路了;
也或许是黄钺嫌弃西门长得太老,又不爱刮胡子,所以死活不愿将落姑娘下嫁于他;
再或者他如愿抱得美人,却不想回来长安了。那他们一定是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幸福且不被人打扰。
他们就这样为西门找了太多太多个可以一别永年的理由。
西风起的时候,长安阁已经有了好几百名弟子了,他们四人乐得在大殿外的空荡地方教弟子练功,也絮絮叨叨地说些江湖轶事。
“成师兄,前不久我收到了我师父从落花溪来的密函,看来落花涧与卧龙谷之间的战争马上要开始了。”
自长安阁惨祸已有快两年光景了,落花涧三个月前在与卧龙谷交界的地方屯兵扎营,虽不过界,局势却已经是剑拔弩张了。
“确实如此,小婉你当真要帮落花涧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吧。不过我更喜欢平静的生活,我们守着我们努力所得到的一切,远离所有纷争。”
“我觉得我们很难独善其身。”
悠悠的神情有些严肃:“我听了许多江湖传闻,说沉水溪与落花涧在背地里交往密切,连我师父他老人家最近都重新出来参与管理沉水溪的帮派事物了。”
“师叔师伯你们都不要那么担心嘛,我师父不是常把‘我负责去做决定,你们负责相信我。’这句话挂在嘴边么?”
小黑一脸崇拜地说:“就算是身处乱世之中无法独善其身,我师父也是这乱世之中的明主。”
“你这孩子,看你师父我,总是有一千一万种好处。”商婉伸手摸了摸小黑的脑袋,笑着吩咐他道:“你是长安阁的嫡传大师兄,平日里要多帮着你的师兄妹些,快去练功吧。”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看着小黑欢脱地跑去练功,有那么一瞬间,商婉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世长安。
午饭过后,商婉闲来无事坐在后山师父和师叔呆过的小竹屋里烹茶。
正在斟茶的档儿,忽见一个影子闪身而过,一阵桂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谁?”她当下朝这黑影追去,只见那人步履极轻,速度倒不是很快。
商婉一路紧追其后,隐约看到那人身影高大,负着一个花布口袋。行至树林深处,那人忽然发力,竟在商婉眼前消失了。
下一秒,商婉便被一条丝带掩住了视线,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她一下想到了来人的身份,正欲开口喊他,眼前的丝带就被抽了去。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满空中飘洒着的桂花瓣,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依旧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痞气:“婉婉,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你还好意思说好久不见,你终日在外游历,现在才想起来来长安阁看我啊?君澈前辈。”商婉故意不去看他,而是先嗔怨着责怪了他一句。
“这些日子我可没终日在外游历了,自从上次在忘川被黄钺那老匹夫打了之后,我就发奋图强,回卧龙谷闭关了小半年呢。”
商婉见空中的花瓣快要落尽了,抬手接了一片在手心嗅了嗅。
“怎么样,婉婉,喜不喜欢我给你送的小礼物啊?在当今武林之中,能为你这般下一场花雨的人,怕也只有我喽。”
君澈颇为得意地自吹自擂了一番,然后说:“世间的花有千千万万种,可我独喜欢桂花。小小的花朵虽然无法与别的花争艳,却毓秀于内,芬芳馥郁。”
听到此处她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也极喜欢桂花的,不过确切的来说我不是喜欢花,是喜欢吃桂花饼。商婉拍了拍君澈的肩膀说:“下次就别给我带花瓣雨的惊喜了,买些桂花糕实在一点。”
“婉婉你这叫不懂欣赏!”
“走啦,跟我回竹屋休息一下,尝尝我新沏的秋茶。”
“不知漠姑娘他们近来可好啊?”
“一会你见他们就知道了。”
商婉找来了她的三位师兄妹一起陪君澈喝茶。
老成最是开心,用他的话讲就是他嫁入长安阁也有快两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娘家人来看他。
“师叔啊,你这次是专程来长安阁看我的吧?”老成满心的满足劲写在脸上,看起来竟有些像怀春少女。
“我是专程来看……婉婉的。”君澈故意大喘气,逗着满桌子人都大笑起来。待大家都笑足了,君澈的表情却忽然严肃了许多。
“其实,你们也都知道现如今局势紧张,我也不能清闲自得了。这次我抽空来长安阁其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长安阁四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只得等待君澈的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