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越发的凉快,赵雅芙懒意洋洋地起了身,通身清爽。但一想到被皇帝禁了足,心情又是一阵郁闷。
挽髻的宫女小心翼翼替她打理着每一根头发丝儿,却还是防不住拢到打结处扯痛了头皮。她一声痛叫,将满殿的宫人吓得跪在了地上。
“奴婢知罪,求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
赵雅芙是恃宠生骄惯了的人,今儿虽是被降了品阶,对身边的人依然是骄横跋扈,稍有不顺,便会大发雷霆。
正要打发太监拖那宫女下去时,大宫女彩蝶喜上眉梢地进来了,在她耳边附声道:“贺喜娘娘,据乾清宫的小太监回报,适才皇上在御花园发了好大一通火,对着悦容华又是摔东西又是怒骂的,奴婢看那悦容华离失宠怕是不远了。”
一大早不畅快,赵雅芙原本心里窝着火,但听了彩蝶捎回来的消息,顿时怒意全消:“哦?那你可知道皇上发火是何缘由?”这着实让她惊喜,前些日子皇帝对那贱人可是稀罕得紧,不仅赐下芙蓉汤浴,还让她在摘星台侍了寝。试问哪个妃子能有此等待遇,直直红了她们的眼。
“那小太监嘴严得很,这消息还是奴婢花了好大的劲儿才得知,至于缘由奴婢委实不知。”彩蝶缓缓说道。
点点的笑意浮到了女子的脸上,她从首饰盒里捻了支白玉簪子递到彩蝶的手上:“做得好。肉粽子始终是肉粽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彩蝶连忙叩谢,脸上多了几分谄媚之色,“奴婢谢娘娘赏赐!娘娘说得对,那悦容华纵是丞相之女又如何,哪能跟娘娘比。”
“行啦,去,把爹爹送本宫的生辰之礼给取来。”赵雅芙眼中流过了一丝得意,她扬了扬娥眉,嘴里敦促道。
“喏。”
未几,只见彩蝶手中端出一楠木雕花盒子,里头正平放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通身乳白、煜煜生泽。
彩蝶一时摸不透赵妃的心思,“娘娘,您这是……”。这可是老爷赠给当时还是小姐的及笄之礼啊。
“今儿那贱人失了宠,而本宫却是被降了品阶,还禁了足。宫里的女人势必又是蠢蠢欲动,若本宫再不加把劲儿,怕是被旁人挤到墙角去了。去,把此礼送到景仁宫,看左夫人能不能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好话,好解了本宫的足。”赵雅芙对着铜镜看了眼刚挽好的随云发髻,满意地点了点头。
“喏。”彩蝶唯唯应着,便退了下去。
此时景仁宫里的顾惜若,心情似乎不错。宫中自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帝在御花园呵斥悦容华的事早已传遍了六宫。虽不知何缘由,也够她们高兴一把的了。
今儿倒是暂时不用她出手,后宫嫉恨那悦容华专房的人多了去了。
“夫人……”红杉附在女子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竟是惹得她好一阵讥笑。
“哼,蠢货!本宫好不容易才承得雨露,她认为本宫会傻得去撞到枪口上,去替她说好话?笑话!”顾惜若放下手中修剪着盆栽的剪子,喉间发出了一丝轻蔑。
“寻个由头把那宫婢打发走吧。”她恹恹地摆了摆手,抚了抚有些胀痛的额角。
这赵雅芙办事既不得力,又不懂用脑子。唯一让她舒心的地方,就是易于掌控罢。
“喏。”
“还有,传本宫的口谕,下月正式恢复各宫的请安。”
红杉脸上一喜,欣慰地笑了。沉寂了许久,夫人终是振作起来了。
……
对于外面的风言风语,楚瑶似乎是毫不关心。因失了宠,内务府也对撷芳宫懈怠了,吃穿用度上明显是有所敷衍。岸芷汀兰时常替她愤愤不平,但她却表示无所谓。
忆起冷宫那段日子的境遇,这可强多了。再说,她本就是乡野长大的孩子,适应能力自是比较强的,这点委屈在她看来真不算什么。
她翻阅着诗集,忽觉腹中一阵翻滚,“呕……”
干呕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她心中立时升起来了几分疑惑,她,这是怎么了?
两丫头见状,俱是拧紧了眉头。
董嬷嬷心中却是大喜,“娘娘近日来身体酸乏,胃口不佳,又是频繁一阵干呕。奴婢寻思着,娘娘怕是怀上了……”她虽是未曾婚嫁过,但毕竟上了年纪,有些事多多少少还是省得的。
蓦地,楚瑶的心漏跳了一拍。‘怀上了’这几字,正戳在她的心口上。不会的,不会的……现在的她,又如何愿意为他怀上孩子。
她急忙撂下手中的诗集,语气生硬道:“胡说什么,本小主只是胃口不佳,过段时间便好了。”
两个丫鬟不置可否,“董嬷嬷的话也不无道理,主子的月事……依奴婢看,还是宣太医过来看看稳妥。”
“是呀!”
是了,没记错的话,她的老朋友许久未来看她了。但,月事推迟是常有的事,不是吗?
听着她俩的你一言我一语,她压下心底的躁乱,打断道:“无需多言,尔等都退下去吧。”
几人面面相觑,无法,只得退了下去。
……
自在御花园与悦容华闹翻以后,皇帝天天按时上朝处理政务、批改奏章,神色间似乎一切如常。
其实,只有像他这样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才知道,每日用膳之时,皇帝面前的饭菜往往是原封不动地被撤了下去;深夜的乾清宫,总是能听到低沉的叹息和彻夜的辗转之声……
“悦容华,你就快快向皇上低头吧。”王守忠喃喃地念叨着,用衣袖拭去了眼角的泪。
御案前的皇帝,一手直着额头,一手执着朱笔。王守忠偷瞄了一眼,那剑眉锁得可紧了。定是惦记着撷芳宫的那位了,可那位偏偏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成天与皇帝置气。
陷入沉思之际,忽听皇帝沉声问道:“后宫可是有什么动静?”
他当然知道皇帝问的是撷芳宫,只是甩不开面子,才特意扩大到后宫。实际上,这段时间他是时刻留意着撷芳宫的,但皇帝不问,他也只好默不作声了。
正要回答,王守忠思绪却是陡然一转。
“回皇上,咸福宫的华贵妃娘娘依然是爱舞剑,与侍卫们时常切磋武艺。”
“明粹宫的赵妃娘娘虽然是被禁了足,却依然跋扈骄横。”
“景仁宫的左夫人,心情倒是较过去好了许多,不时侍弄花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