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蜿蜒的山道上开了十多分钟，路虎碰上了第二道铁丝网。

这道铁丝网跟第一道一样高，同样架着拇指粗的裸露电线。不过，它正对路面的部分是两扇对开的铁门，门前有个绿色的铁皮岗亭。

路虎离铁门还有二十多米，岗亭里就窜出两个背狙击步枪，穿军大衣的年轻人。

一个年轻人走到铁门前，挥手示意叶明瞻停车。另一个举枪对准路虎，大步流星走过来。

“坤叔——”叶明瞻踩下刹车。

“到了？”武坤睁开眼睛。

“端枪的‘张飞’来了。”

武坤笑着看了他一眼，掏出工作证，按下了车窗玻璃。

举着步枪的年轻人走车窗边，武坤把工作证递了出去。

年轻人把步枪挎回肩上，接过工作证，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扫码器。他打开工作证，用扫码器在内页照了一下。

那两扇铁门开始缓缓向左右打开。

年轻人把工作证还给武坤，敬了个军礼，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站在铁门前那位也退到一旁，让出了路。

“怎么搞得跟核基地似的？”叶明瞻边发动路虎边嘀咕。

“这里面的东西可比核基地危险多了。”武坤笑着说。

进了铁门，沿着铲雪车清出的柏油路开了十多分钟，前面出现了三栋呈“π”型排列的白色大楼。

三栋楼都是五层，外观一模一样，方阳四正，就像三艘敦敦实实的白色航母。

一个巨大的圆形喷水池被三栋楼围在中间，喷到半空中的水柱早已凝成冰瀑，像雾凇一样垂挂到结冻的水池里，光看着就叫人觉得冷。

武坤让叶明瞻把路虎停在水池边，打开了车门。

寒风裹着碎雪迫不及待灌进车里，叶明瞻觉得脸颊和双手像是叫锯条抽了一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知道厉害了吧？把帽子、手套戴上。”武坤拍拍他的肩膀，拎过后排座上的背包下了车。

叶明瞻一看，哪里还顾得上帽子、手套，赶紧跳下车。

武坤跟宫岳年纪相仿，他一直拿他当长辈看，怎么敢让人家帮他拎包？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武坤，接过自己的背包甩到肩上。

武坤站住脚看着他，笑了，“你呀……快点戴帽子！”

叶明瞻从兜里拽出针织帽胡乱套在头上，和武坤并肩朝中间那栋大楼走去。

爬上五级花岗石台阶，他们来到一个敞阔的门厅里。

门厅左边墙上分三排，整整齐齐挂着十五块黄铜色的金属牌子。左上角第一块写着“内蒙古第47号环境监测站”，它右边那块写着“联合国气候监测项目基地”，它下面那块是“东北亚水质污染监测联络中心”。

叶明瞻大致扫了几眼，剩下那些牌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是“国际级”，就是“国家级”打头。

门厅右边是面玻璃墙，墙后摆着一溜办公桌。桌上放着七八块电脑显示屏，三个家伙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盯着这些显示屏。

他们都穿着橄榄色工作服。工作服左胸袋上用黑线绣着“四艺”两个字，这两个字经过变形设计，乍看之下很像瓷器上的缠枝花卉图案。

前年夏天，被宫岳一通电话连夜提溜到江源，和靳风一起跑进朱雀窟里鼓捣时，叶明瞻没少跟这些橄榄色工作服打交道。

他们是四艺研究会的特勤队员，个个身手了得，心理素质绝佳，政治方面也过硬——简单点儿说，就是忠诚，不会泄露国家机密。

叶明瞻偶尔听宫岳提过一句，说这帮家伙都是从特种兵里挑选出来的，是精英中的精英。

再是什么精英部队，也总会混进一小撮不入流的软脚虾。

宫岳手下的软脚虾，以马屁精赵国梁为首的那帮家伙，前年去朱雀窟时全让宫岳派进黑棕林当了炮灰。

也不知道玻璃墙背后这三位是内蒙这边的精英，还是软脚虾？

比起这个问题，叶明瞻更想知道宫岳为什么会跑到内蒙古来？而且和上次一样，他自己跑来不说，还一通电话把叶明瞻也火急火燎叫过来。

说到宫岳来这儿的目的，叶明瞻也不是全无头绪。

这里号称“环境监测站”，唬人的名头一大堆，说白了不过是四艺研究会的地盘。宫岳来这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为了研究会那些看似怪力乱神，实则“科学道理”的任务。

上回他们去朱雀窟，是用下围棋阻止地震，这次是什么？画画抵挡海啸，弹琴铲平火山？不管是什么，反正肯定不是泼墨走朱，焚香抚弦能搞定的活计。

任务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宫岳是四艺研究会云南分会的会长，为什么跑到人家内蒙这边来指手画脚？

四艺研究会在每个省都设有分会，内蒙古当然也不例外。内蒙有内蒙的分会、会长，宫岳来算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叶明瞻已经在飞机上想了几个钟头，越想越是一头雾水。他跟武坤不熟，不好意思刨根问底，不然从机场过来这一路他早拿这些问题把武坤砸晕了。

武坤走到玻璃墙边，敲了两下。

坐在办公桌前的三个家伙齐刷刷抬起头来一看，其中那个剃小平头的家伙立刻从左边的小门走了出来。

“把车停到车库去。”武坤对小平头说。

“是。”小平头立正敬礼，一溜烟冲出大厅，朝水池边的路虎跑去。

外面，碎米雪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羽毛般的雪片。寒风生怕你不知道似的，急赤白脸把雪片卷进门厅，砸到你脸上、身上。

叶明瞻牙齿打颤，手下意识揣进兜里。

“走，进屋就不冷了。”武坤拉着他朝门厅左边的过道走去。

过道尽头是间会客室，武坤用钥匙打开门，说了句“等我一下”，就转身走了。

叶明瞻推开会客室的门，打量着这间将近三十平米的屋子。

屋里暖融融的，估计有中央空调。屋子左边靠墙摆着一组棕色的皮沙发，沙发前是个红木茶几。右边有个小书架，角落里站着饮水机。

门正对着的那面墙，被拖到地上的奶黄色厚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窗帘背后肯定是扇大玻璃窗……也许，是落地窗？

叶明瞻刚把背包放到沙发上，武坤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