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爱到最后，已是本能
“姑娘，姑娘……”老者见苏苏目光呆滞中带着几分凄惶，唤了几声，见对方仍是没有反应，便叹了口气，不再多问了。
都是苦命的人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朝代如何变更，不管王朝是兴盛也罢，衰败也罢，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啊。只盼来世，生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和平年间……
苏苏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她抚着自己的心口，似乎还能感受到宇文胤那一箭穿胸而过的剧痛。如果说三年前那些晦暗的记忆让她浑身疼的发颤，那么宇文胤的背叛更是在她心上添上重重的一刀。
师父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她，苍溪死了，少卿哥哥也死了，月牙也和她反目了，虽然月牙现在迷途知返，可她们的姐妹情谊再也回不去当初那般纯粹了，宇文胤更是为了她天命之女的身份利用她，算计她，甚至想杀了她……
那么，她下山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苏苏咬着唇想。她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膝盖，明明置身盛夏，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茫茫的一片天地，终究只剩下了她一人。
苏苏无声的哭泣，因为隐忍的哭泣浑身都在发抖。她望着天边皎皎的明月，那月儿竟然化成了连九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庞。
连九，连九……苏苏呢喃的念着连九的名字，心中一道暖意流过。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连九的任何记忆，可她总是觉得两人是相识的。连九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一想起便会安心不少。
经历这重重背叛，苏苏觉得自己开始变得胆小了，她不敢再毫无保留的相信别人了。可是那个人是连九啊……
我可以相信你吗？连九……苏苏痴痴的看着天边的银月，慢慢合上了双眼，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漠北王宫。御书房。
新登基的帝王站在窗前，一边对月饮酒，一边看着面前挂着的美人图。眼中带着几分微醺的水色。
画上的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狡黠灵动的像只小狐狸。
青年帝王伸出手，像是要触碰画上人的面颊。
“不干净纯粹的东西，我向来都是不要的。”少女的一字一句，堪可诛心。
就在离画只有一指之隔的时候，青年帝王陡然清醒过来，缓缓的收回手。他低低的笑了几声，那笑声说不出的苦涩。猛地灌了几口酒，他大口大口的吞咽着，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到胃里，所经之处具是火辣辣的一片。
“陛下，王后求见。”外面突然传来宦官低声的通报。
宇文胤从画前收回视线，淡淡的吐出几个字：“让她进来。”
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和细碎的脚步声远远传来，那美貌的女子携着一股馨香扑面而来。一具温热的柔软躯体从背后轻轻抱住青年帝王的腰，轻声道：
“陛下不开心？”
“嗯。”也许是喝了酒，青年帝王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
“为何不开心呢？”秦汝嫣，不，现在已经身为漠北王后的她轻声问道，语气耐心又温柔。
“孤忘了开心是什么样的了。”宇文胤幽幽的说道，他的语气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又迷茫又懊恼。
“陛下现在终于登上了王位，不该开心吗？”秦汝嫣声音轻柔，温婉大气的脸上满是一览无余的深情，她本来性子清冷至极，可唯独遇到宇文胤的时候，才会温柔的不成样子。
“是啊，孤已经登上了王位，容夫人也被孤用同样的法子报复了，宇文录那老贼也被孤囚禁在母妃的寝宫终生不能出来，孤为何会不开心呢？”宇文胤带着水色的眼眸一片黯然，因为喝了不少酒，他说话之间还带着酒香。
“陛下是批奏折批的太累了，又空腹饮了酒，所以身子才会不适，身子不适心情怎么会开怀？”秦汝嫣轻轻柔柔的声音让宇文胤的心情缓解不少，他转过身，双手搂住秦汝嫣的纤腰，抵着她的头，和她静静对视着。带着水色的迷茫双眸看上去可爱的很，像只不谙世事的小鹿。
秦汝嫣满心的爱意简直要溢出来，她一双如玉的小手轻轻捧着爱人的脸，呵气如兰道：“陛下，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好吗？”
“不喝酒…..不喝酒，心里难受。”宇文胤用脸颊蹭了蹭对方柔软的小手，大掌握住对方的一只柔夷往自己心口放，“我这里好难受……”
“会好的，陛下。汝嫣会陪着陛下，直到陛下这里不难受了为止。”秦汝嫣的声音温柔却坚定，温婉的面容在灯下越看越美，她含笑的模样耐心又温柔。
“汝嫣……”宇文胤看着眼前的女子，轻轻叫了一声，带着酒香的唇就已经覆了下去。“唔……”秦汝嫣微张着小嘴，丁香小舌温柔的接受着对方有些急切的吮吸，身子有些发软，一双小手轻轻在对方背上轻抚着，像是在安抚迷茫的找不到归途的稚子。
因为亲吻，她的眼中带着水色，目光却落在床前的那副美人图上。
秦汝嫣一直是聪慧的。她如何能不知道宇文胤心中有人，可她不去提，也不妒恨。每个人对待爱的定义都不同。有人爱的轰轰烈烈，至死方休，眼里揉得不得一点沙子。而她秦汝嫣却完全不同，既然她爱宇文胤，就会把自己的一颗心完完整整的，真诚的捧出来献给对方，哪怕会受伤，哪怕会被弃如敝履，她都坦然接受。
爱到最后，已是本能。
她愿意接受他的所有，包括他心中爱着的女子。既然那女子已经逝去，她愿意在宇文胤心中，给对方留一片净土。这就是她秦汝嫣的爱，要么不爱，要么就爱的付出一切。虽然傻，但她甘之如饴。
月色凉如水。梵净寺内，主持厢房里。
一个面女好女的少年主持端坐在蒲团上，双手不断的捏着佛珠，嘴里不停念着佛经。突然，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他的身子突然一抖，手中的佛珠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巨大的撕裂般的疼痛从背后传来，他痛得浑身颤抖，眉间的一点朱砂红印若隐若现。
“啊——”他满脸痛苦的抱住脑袋开始低吼，疼痛让他双颊涨红，目眦欲裂，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如濒死的鱼一般趴在地上。隐隐可见两团黑雾正在赤裸的肩胛骨上盘旋不散。
“你就是扶黎上仙？”一声清脆甜美的女声响在脑海。无争只觉得脑袋快要炸开，脑海不停有画面和声音一闪而过。
“扶黎你怎么不理阿姚……”
“扶黎，我又来了。我带了好吃的蟠桃，嘘，你可不许告诉别人，这是我在蟠桃园偷的，嘻嘻……”
“扶黎，我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你肯定听说过，他叫孟莲……”
“扶黎，求求你了，就帮我和孟莲牵条红线吧，你那么多条红线，就给我一根帮帮忙吧……”
“扶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是不对的……”
无争捂着脑袋，痛苦的几乎在地上打滚。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爱你啊……我不愿用红线将你们二人牵在一起……
“月下仙君扶黎，以权谋私，擅自改动凃姚上仙与长聿上仙红线，被罚囚禁红莲地狱一千年……”
一千年啊，一千年有多漫长啊……
我可以忍受这漫长的囚禁，但是不能忍受没有你啊，阿姚…….
“啊——”无争低吼一声，眉间的一点朱砂印红的像血，不断泛着金光。
“原来是你。”耳边似乎还回想着那熟悉低沉的男声：“我早料到你不会乖乖呆在红莲地狱的，扶黎。”
“既然你宁愿折损几万年修为也要冲破红莲地狱，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这一次，阿姚没有半点记忆，我们公平竞争……”
醒过来啊，扶黎，不能再呆在这里坐以待毙了，阿姚等着你去找他啊，扶黎，快醒过来！少年主持死死的咬着唇，死死的攥紧手中的长袍，承受着后背红莲业火灼烧的疼痛。
万籁静寂。
直到破晓时分，少年主持的一身僧袍已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一样，被冷汗浸透。他虚弱的睁开双眼，眉间的朱砂红印却不像以往那般消散，而是像胎记一般镌刻在他眉间，给那张清俊禁欲的脸上添了几分邪气。
他虚虚的张开嘴，呢喃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
“小白……阿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