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客|小熊

燃灯人|君子疏

我是君子疏，浮灯阁中专门提取客人记忆的灵。

今日大雪，火炉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烧得正烈，炉上温了一壶“折青衫”，我们四人围在一起取暖。

君与归懒懒地捻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细嚼慢咽，而后一大口清酒，脸上立马泛起了红晕。虽说这酒很香，但也醉人，所以我滴味不沾。

夜渐渐深了，我撑起身子望了望门外，似乎有零碎的脚步声。果不其然，小童进来，瞧见只有我清醒着，便跟我说，有客人光临。

斜了眼看到那三人喝得正酣，捡起木棍拨了拨柴火，我便起身去迎今晚的故事了。

坐在我面前的是个温婉柔静的女子，不过已是绾了妇人的发髻，既然嫁为人妇，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吗？

“喝茶吗？”

预想中的答案应该是，喝或者不喝，可是没想到她却是抬手拨了一下额前碎发，淡淡开口：“给我来壶酒吧。”

我诧异地看向这个女子，看她的模样，应该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怎么会？

她对我的反应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只是眼神有些落寞，对上我的目光说：“她喜欢啊。”

他？我收起意外的表情，不急不缓地将桌上的灯点上，然后给她斟了一杯酒，看她抿了一口之后便止不住地咳嗽。我摇了摇头，世间的人啊，总是在勉强自己接受不想接受的东西，然后吃了苦头才会后悔。

我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可她推开了，像是赌气般猛地灌了两口酒。

我怜悯地看着她因为咳嗽而憋得生红的脸以及被呛出来的眼泪，叹了叹气，递给她一条手绢。

她抬头，我看到了她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就像止不住一样，撒了一地。

“她只知我厌她，妒她，恨她，远离她，却不知我也爱她呀……”

它已经连续好几天看了一模一样的戏，都快记住它们的台词了，但是它还是喜欢看，因为也只有这时候，它才感觉很自由。啃了一口胡萝卜，嚼得咯嘣脆。

那条大花蛇自以为风情万种地扭了扭蛇身，冲面前的小狐狸吐着信子。

小狐狸不屑地哼哼，就要绕过它走开，可花蛇坚持不懈，支起上半身擦着小狐狸的脖颈。

“楠儿，你就答应我啊，我可是很厉害的。”

“滚，我对你不感兴趣。”

“哎呀，我们处着处着就有兴趣了。”

“呵，我才不跟你个骚包处！滚开。”

许是多次的拒绝让花蛇有些恼羞成怒，它愤愤地将蛇身悄然缠上狐狸的脖子。这一变故让狐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失去了最佳反击时间，而不远处的小白兔却是懵了一下，怎么今天的戏不一样呀？

眼看着小狐狸就要死在那个恶心的大花蛇手中，小白兔立马弹了起来，飞奔过去用啃了一半的胡萝卜使劲戳进蛇身。大花蛇吃痛，放开了狐狸就要来吃掉小白兔，可怜白兔小短腿跑不动，为自己默哀一秒，认命地闭眼准备迎接死亡。这时身上的皮毛被什么叼住，然后它就感觉自己一颠一颠地在树林里飞着……

等它醒过来时，自己已经化成了人形，仰躺在草地上。她愣愣地扭头，就看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正眼不眨地盯着自己。她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开口：“我……这是到了地府？”

“噗嗤——”

面前的女子放肆大笑，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坏坏地说：“地府有我这么漂亮的仙女吗？”

她摇头，这才反应自己没死，然后傻傻一笑：“想不到小短腿也有春天啊……”

“哈哈哈哈哈……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妖怪了，要不我们做朋友吧？”

“朋友？”

“对呀，你刚才救了我，我也救了你，这不是缘分吗？”

“啊，你是那只狐狸？难怪这么漂亮，世人不是说狐狸精……”

“啊呸，狐狸精怎么了？那是人类嫉妒我们长得美，才会那样造谣的。”

“哦，这样啊。”

“嗯，我叫楠儿，你呢？”

“我是小月。”

“好，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就在这里好吗？”

“唔……好。”

小月是只兔精，因为修为较浅，多年来并无什么作为，所以家族的人都不喜欢她，一直以来也就她自己跟自己说话，可是今天却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朋友，而且还那么好看。

她看着楠儿，上挑的眼角边有善意也有暖意。真好，以后就可以跟她分享那些好玩的事情了。

本就生得魅惑动人的楠儿，性格也是张扬开朗，自然得到很多动物的青睐，不管雌雄，都很喜欢跟她玩，其中自然不乏嫉妒愤恨她的人，但没关系，楠儿就是大大咧咧，随心而为，要说最在意的人，那也就只有小月了吧。

虽说两人认识不久，但相逢恨晚啊。

小月性格温和乖巧，守规守距，也只有和楠儿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干一些刺激好玩的事情，这也是她没有经历过的，所以她一直很庆幸有楠儿这个好朋友。

每日的家族修炼之后，她都会收到楠儿从人间搜集来的美食，从未尝过那般美味，她常常餍足地躺在楠儿怀里，听她讲人间的事情。甚至有时候，还会偷偷翘了重要的修行，和楠儿四处游玩。当然，最好玩的还是一起躺在草地上，读着那些才子给楠儿写的情诗，酸溜溜的，倒也羡慕。

楠儿最喜欢的就是人间的各种美酒，每每两人去到一个地方，她们总会先去酒楼呆着，而她，自从一次尝试醉得不省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了。然后楠儿就会慵懒地倚在床榻一壶接着一壶地喝酒，她就吃着桌上的佳肴，不亦乐乎。

后来的一次偶然，她们在酒楼里听到有说书人说起人间的痴男怨女，那些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故事叫小月很是向往，可楠儿却每每都是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额头说她傻，这些都是骗人的。她才不信呢，一定会有真爱，她们都会遇到的。

自从跟楠儿在一起之后，看多了所有生物给楠儿求爱，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小月，许是楠儿太过耀眼，所以小月才会显得那么微弱吧。在嬉笑与羡慕的同时，小月的心里渐渐有些自卑了，老是有人在她身边说，她不配做楠儿的朋友，她就是绿叶，一直在衬托楠儿。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越来越多的话充斥在她耳边，最初楠儿对她的宠爱会让她安心，可是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围绕在楠儿身边，她就越来越反感楠儿，甚至萌生了不想见她的想法。

她觉得她可能是有了邪念，她以为只要她继续爱着楠儿，而楠儿也一直爱着她，宠着她，她就能压抑住那些乱七八糟的邪念，她们也会一直相亲相爱地在一起很久很久。

可是后来，她遇见了那个人，那个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欢乐，带给她另外世界的人，一切都变了，而她，也终于毁掉了她最珍贵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