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在转盘上嘀嗒嘀嗒地转动，等沈易回复完第四封邮件时，已经子时一刻了。
卧室里传来一些小声响，沈易起身打开房门，原本盖在季夏然身上的被单已经散落一地，床上的她时不时嘤咛一声。
沈易微微叹气，捧起地上的被子，走进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见她抱着枕头而眠，眉头紧锁，眼角隐约可见晶莹，沈易想她应该是梦魇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
季夏然已经一个翻身，蜷缩着身子，裙摆被掀到大腿根。
修长的双腿才黑暗中愈显纤细，窗帘缝隙中泄入的光线映出一角黑色蕾丝的边缘，沈易定睛一看，才猛然发觉她连安全裤也没穿。
敢穿成这样大摇大摆睡在他家里？胆肥了？沈易眼尾微挑，看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想将她喊醒说出些严厉的话来责怪她，只是将被子重新平铺盖在她身上，握住她不安分的脚踝，一一将其放入被窝里。
沈易静静坐在床的边缘，确定她不再踢被子才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转身之际，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如蛇般缠上他的窄腰，他一回头就看到她笑若星辰的桃花眼。
沈易淡淡问：“你什么时候醒的？”季夏然笑靥如花，“你帮我盖被子的时候。”
沈易不语。他帮她盖过两次，她说的是哪次？这只小狐狸，说话永远这样模棱两可。
季夏然半跪在床沿，双手顺着他的腰线攀上他的肩膀，“沈老师，我能不能跟沈伯母一样喊你阿易？”
沈易按住她的肩膀，眼底的光点浮现，“季筱瑜，你没必要为了我变得不像你自己。”
季夏然笑：“这就是我，我原本就是这样，沈老师我追了你这么久，你还是不肯花一点时间去了解我。”
沈易沉默。
季夏然在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脑袋靠着他的肩胛处，“沈老师，我是你的粉丝。”
“你说过。”
季夏然揽紧他，胸前的两团柔软挤压着他的胸膛，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魅惑，“那沈老师，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说我很喜欢你，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甚至……衣带渐宽终不悔。”
少女的清香掺杂着薰衣草味的香水近在咫尺，奇异却好闻。
面对她这样明显的暗示，沈易静静地看着她，似没察觉到她假装淡定但脸上逐渐升温的绯红以及颤动的长睫毛般，用不含任何温度的声音说道：“季筱瑜，你是不是从来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季夏然心里复杂，但她还是按下内心的悲凉，强问：“沈老师，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想问你，你愿不愿意我留下来？”
沈易薄唇紧抿盯了她好一会，依旧是很淡的语气：“这是你的选择。”
季夏然气不过，就着他的肩胛处狠狠咬上一口，然后一脸挑衅地看着他：“沈老师，这就是我的选择！”
混蛋！混蛋！大混蛋！平时他就对她若即若离，她从来就摸不透他的态度。只会为了他偶尔发的一颗小糖甜蜜许久，也经常为他突如其来的冷意伤心好几天，好几次她放下身段怒刷存在感，他总是无动于衷甚至现在连一个正面的回答都不肯给她！
沈易吃痛地紧锁眉头，看着肩膀上衣服的一排小牙印，依旧默不作声，只是弯起弧度的丹凤眼里有种不知名的光芒。
季夏然松开他，下了床找拖鞋，“沈老师，后天我去剧组补一些镜头，然后就杀青了。”短时间应该是见不了面了。”
沈易看着床底下的阴影处，问：“你是不是近视？”
闻言，寻找拖鞋的身影一顿，然后转过身来问他：“你怎么知道？”今天她刚好没戴隐形眼镜。
很明显，还是很严重的那种。沈易没有回复她，而是弯腰将那只被丢弃在角落里的拖鞋放到她的双脚前。
她的左脚还缠着绷带。
季夏然已经没心思享受他难能可贵的温情，立在台灯旁看着沈易，咬住后槽牙，“沈老师，杀青之后我有点忙，有段时间不能去看沈伯母了。”
沈易呼吸一沉，半晌才点头：“好。”
季夏然整颗心顿凉，连拖鞋也没穿就转身走出卧室。
直到玄关的门声传来，在床沿静立着的沈易才微微一动，走近落地窗将窗帘拉起。落地窗已经缀落了一些雪片，只能朦朦胧胧看清楼下的积雪堆了一尺多高，路灯下那抹娇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地缓慢行动。
沈易俯视着，面上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直至季夏然因支点不平衡而摔倒直接破罐子破摔模样地坐在积雪上不起身，平静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瓦痕，他眼神一凝，快步取下衣架上的大衣。转身之际，就听到窗外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
他猛然走到窗边往下看。
从车里走出一个高挑纤瘦的人影，漂亮的波浪卷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沈易只看了一会儿便移开目光，将大衣随手放在椅背上后，从卧室的抽屉里摸出一盒烟。
点上，淡淡的烟草味在卧室里渐渐弥漫。
细长的烟在他修长的指中燃烧，沈易缓缓放到嘴边，浅浅吸了几口，一圈圈的烟雾缭绕。
烟盒里的烟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慢慢殆尽。
一室无眠。
……
沈乔笙以苏女士之名，带上她精心熬制的中药来看望她那个大堂哥。
天气原因，沈易居住的小区路已经积满了雪，车子行驶进小区沈乔笙就打亮两个车头灯，两束长光在幽暗中尤为光亮。
纵是沈乔笙也忍不住吐槽，明明是一个随处可见明星富豪的高级小区，却偏偏仿效起乡野来，建筑风格与美式乡村一致就算了，谁知基础设施也没跟着改进。
红色奥迪在积雪上缓慢行驶，沈乔笙看见不远处红色小小的一团，不停地颤栗。在这样黑白交替的安静小区里着实惊人。
她吓了一跳，握着方向盘的手也跟着一抖。
车子逐渐靠近，那人的脸廓也渐渐清晰。那不是……季筱瑜？！怎么会抱膝坐在雪里？
沈乔笙惊讶的同时，也放下心来。
看那个防若雕像的小小人影丝毫没有察觉车子的靠近，沈乔笙忍不住按响了车喇叭。
一片白茫中，那团红影幽幽地抬起头来，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她不适地挡住眼睛。
在这个瞬间，沈乔笙眼尖发现她眼下好像黑乎乎的，开车门的手又是一抖。
季筱瑜，你好歹是个明星。就算不红，也不能用这么劣质的化妆品！这不，一哭就是国宝无疑……
车外，寒风摩挲着高树和灌木丛，沙沙作响。
沈乔笙裹紧红色大衣，跨着十米高的高跟鞋到季夏然面前。
季夏然听到声响，目光从面前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往上移至来人的脸庞，有一瞬的呆愣。
沈影后？！
沈乔笙淡淡地看着她，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不打算起来了？”
季夏然摇摇头，因为在雪里风里冻着了，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乔笙姐，我的腿麻了。”
听到这个称呼，沈乔笙流星眉一挑。
乔笙姐？既然她这么叫，那就让她自己多占几回便宜吧！等季筱瑜名正言顺之后，自己还得改称呼。沈乔笙忍住笑意，向她伸出手，“拉住我。”
季夏然握住她的手，一个用力站了起来。
沈乔笙扶着她到车上，递给她一个保温瓶，“先喝点，里面是温水。”
季夏然受宠若惊地接过，一口一口地喝着。
沈乔笙从包里摸出手机，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
她发给沈易一条短信：沈易，你真心狠啊。要是我，不说金屋藏娇，也不可能大半夜把人赶出家门。
沈易那边只几秒便回复过来：带她去医院看看。
沈乔笙满意地勾唇：算你还有点良心。
车上的暖气很足，再加上喝了半瓶温水，季夏然觉得缓和不少，直勾勾地盯着车视镜里沈乔笙的笑脸，疑惑道：“乔笙姐，怎么了？”
沈乔笙敛住笑意，“没什么。”
季夏然又说，“我家也在这个小区，乔笙姐麻烦你了。”
沈乔笙闻言，转过头看她，“我送你去医院。”
季夏然闷闷说道：“我不想去医院，我没什么事。而且……我昨天才去过。”
沈乔笙系上安全带，语气不容置喙：“必须去。”
看到沈乔笙那么强硬的态度，季夏然呐呐道：“那就……去吧。”
沈乔笙看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扬起了笑容：“说你傻还真傻，这么冷的天不在家好好休养出什么门？要是没遇上我，你知道后果会怎样吗？”
沈影后你把通讯工具当成什么了？！我只是坐在地上思考一下人生啊，并没有想不开！季夏然在心里默默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