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打开窗户,27度的微风阵阵吹拂脸颊,我和康梅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南方的星空。
“哎呀,周樱乔啊周樱乔,叫我说什么好。”
我踢了她一脚,“咋了你。”
“没事,只是感觉世事变化无常。我知道周允贤的事,但是我没告诉你,其实我能感觉出你对这个陈冬至有点意思,所以我还是不插手吧。只是没想到进展这么快。”康梅穿着白t恤,披着长发,什么时候那个17岁的短发女孩也如此小女人了,看她这个样子,突然觉得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我们一起四处吃喝玩乐、趴后门、聊悄悄话的那些日日夜夜,都历历在目也逐渐模糊不清了。
“康梅,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啊,我现在有的时候觉得,如果可以不结婚,我真想孤独终老,一个人多好。”
“你看看,你们这些不成熟的90后女孩儿,就知道为自己想,可到头来呢,吃亏的还是自己。你以为爸妈想让你嫁出去当别人家的媳妇儿啊,总有一天爸妈会离开你,那时候你也五六十,上无老、下无小,枕侧无人。孤独,也是有新鲜感的。”
“难不成要为了那后半生一二十年,就搭进去整个青春?”
她摇摇头笑笑,“咱俩现在的处境还是不一样,我劝你,试着接受陈冬至,既然你也喜欢他,那就谈恋爱,我保证你这个万年单身狗就想立马结婚。”
“你了解他嘛你就这么帮他说话?”
“你看看他妹妹,她妈,你说他能差到哪去,再说,不好的人能让你放弃那位?你坦白说,陈冬至现在在你心里是不是现在彻底超越蒋雪无了?”
她把这两个名字同时摆在面前时,瞬间让我无力。蒋雪无,毕竟活在心里这么久了,好像昨天还和他在栈桥前吹着晚风,看着他坚定又迷人的目光,难以释怀,也不知道如若还有重来,可这世间本身就没有重来。而陈冬至,就好像是当年撞击地球导致恐龙灭绝的陨石一般,就那么轻而易举正中下怀,恰逢其时地跑到我生命里,日日给予我温度和绚烂,让我心里的其他生物逐渐灭绝,他就是那样一个充满魅力的人,他也是充满真诚的,从他的眼神和骨子里透出来,甭管他是如何出场,可他就是那样嚣张地卡在心里了。
把他们就这样活生生的拿出来比较,我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他越发重要,我更是开始担心失去,担心他的突然冷淡,担心他会移情别恋,担心他到头来告诉我这只是一个玩笑,明明此时我必须确定自己是动了心了。
我特别怕像康梅这样,在我什么都不说的时候就已经帮我看看透了内心。因为我心里一万个害怕,一千万个退缩,我甚至觉得他来得突然,幸福来得简单,老天不会这么轻易地给予一个人如此莫大的厚礼,我更担心要让我失去什么才能和他相濡以沫、天长地久。
“咱俩都多少年了,虽然有时候觉得你这人巨纠结,甚至有点奇葩,可我太了解你,我知道你心里做了选择,我知道你和他暧昧那一刻都已经做好了和他一生一世的准备。”
我没说话,心里翻滚,康梅却笑了,这才是真闺蜜,你没说什么,她就全懂了,还委婉地支持我所有没有缘由的决定。
我更加没有预料到,将来会进入到这样一个家庭。我和所有女孩一样,会祈求彼此家人祝福的爱情,如果没有,那我俩踏实一些,如果有,便要仔细享受人生中这最浪漫美丽的情感。
好好珍惜自己内心和眼前拥有的,有了长发不要再轻易试图短发,有了心头之人不要再轻易寻觅,这绝不是简单的固步自封或墨守陈规,这是真理。
之前那一场不可口的爱情,不挣扎也就算了。
我俩在榻榻米上睡去,在她面前我不必考虑姿态,在陈冬至面前我也从不需要伪装,而在蒋雪无面前,我才是真的活不出我自己。
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和陈冬至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他听完一首交响曲就流泪了,我说你为什么流泪,他说他没想到此时我会在他身边。
这意味深长的眼泪让我才意识到他是何时闯入了我的梦乡,我竟也在意他在梦里不真实地喜怒哀乐。
第二天,我们真真的起不来了,陈雨桐过来敲门。
“嫂子,嫂嫂,小乔姐姐,你们还没起来吗?还是跳窗出去了,怎么没动静呢?”
敲了半天,康梅惺忪着睡眼跌跌撞撞地去给她开门,这俩小姑娘和昨天早晨一样甚是精神抖擞。
她俩进了门,“今天等你俩哈,我已经列好了路线,你俩脑子也不用带,就跟着我就行。”
这话说的好耳熟,这兄妹俩从来都不让我带脑子出门,真是够自信的。
“嫂嫂你要是没睡醒就再睡会的,我们等你哈。反正出来玩嘛,不着急。”
听她这话说的,赶紧起来,就算一把老骨头也得和她抗争到底,不能被臭丫头嘲笑。
我和康梅一顿收拾,她俩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偶尔诡笑着窃窃私语,真怕她把房间的凌乱录下来发给陈冬至。
“不要录小视频发给陈冬至啊。”
“小乔姐姐,你紧张什么。是不是怕我给他看他会嫌弃你不够贤妻良母呀?”
“你这个小机灵鬼儿。”康梅笑。
唉,这猪队友。
我们打车来到篔筜湖。
这国庆佳节,到哪都是人人人,不过谁让这天儿舒服呢,不冷不热的。
市政府、法院、****、中行大厦等重要机关都在这附近,还真是一条不平凡的路。
陈雨桐开心地把我们拉进西堤别墅咖啡一条街,门口的跑车成排,环境优美,这个超奢侈的女孩儿把我们带进开在别墅里的咖啡厅。
她根据每个人的个性点了一杯咖啡,我倒要看看我在她心里是什么评价。
她给自己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给依依一杯拿铁,给康梅一杯摩卡,给我一杯焦糖玛奇朵。
我们每人当然都很满意,只是除了她我们都不太懂咖啡,平时也没兴趣慢慢品味。
“这卡布奇诺呢,就是奶泡加牛奶加浓缩咖啡,奶味浓,就像我,单纯得像纯牛奶。”
我们唏嘘,真不敢恭维。
“依依呢,和我的这杯成分是一样的,只是牛奶的比重更高一点,我也承认啦,你是比我单纯一丢丢啦。”
这我们还是十分同意的。
“梅子姐姐呢,就像这杯摩卡,配料丰富,味道浓醇,回味无穷,凡事小酌一口的人,无不赞叹,那个男人娶了你啊,那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呢。”
这番话听得康梅津津有味飘飘然,我也是服了,一杯咖啡就能把身经百战的老大姐儿拿下。
“最后就是我的宝贝小乔姐姐了,先听听焦糖玛奇朵这名儿,是不是和我樱乔姐贼配!就像花儿一样,让人看着、听着心情就是好,而且这焦糖玛奇朵里焦糖啦、奶泡啦、糖浆啦,那就像我小乔姐姐,就是一个字,‘甜’。”
“我的天呢,你这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喝了一口,味道确实很甜。
“小心把你呴着。”康梅凑近。
在我还不足够了解陈冬至之时,他这宝贝妹妹征服了我,还顺便征服了我的闺蜜,简直神一般的对手,这小嘴儿一天要说十万句话不带停的,调节氛围满分,活跃气氛满分,也就她能治的了流氓,打得下江山。
喝完咖啡,在椅子上小憩一下,毕竟只有超级贵的地方人还少一些。
“小乔姐姐别动,我给你拍几张照…别笑,就这么冷冷的。”
给我拍了几张面无表情的照片,然后加个滤镜,还真是挺别致的。
“拿去,朋友圈随便发,少一百个赞你算我的。”
“雨桐摄影师,也给我来几张。”康梅故作悠闲。
“我就是小乔姐姐和妹子姐姐的御用摄影师了。”拍完两人凑在一起打开了美图秀秀就是一场恶战。
沿着湖边走走,心情潇洒舒畅。我们决定明天去鼓浪屿,提前把船票定了。
也不知道陈冬至和焦安妮牵手走在这湖畔、小巷时,会有怎样的感触,或许立下生死盟约,也或许海誓山盟着一生一世,尽管眼前满是美景无限,可越是这样越让人不冷静,每每一想到这里整个人就浸到冰点。
中午吃了些西餐,打车趋往黄厝沙滩。想不到这个逗趣的小妹还会有这样悠闲的情怀。黄厝沙滩海岸线延绵4公里,像走不出的梦境,虽然从小在海边长大,但北方的海是粗旷的、不拘小节的,而南方的海是落寞的,是思绪万千的。
走在栈道上,一边青山绿水,一边欧式风情的建筑参差林立,远处的天空是粉紫色的,像下班后的心情。
如果说蒋雪无是晚上灯光朦胧的栈桥,深邃悠远,琢磨不透,陈冬至就是这热烈而迎合的黄厝沙滩,让人不自觉流连忘返,这是难以自控的感觉,只有站在这里的人知道。
“你知道黄厝沙滩吗?”我拍了张照发给陈冬至。
“知道,但没去过,挺美的嘛。”
没来过就好,我多么的担心来这里踩过沙滩的情侣会在此生难以忘怀。人并不多,海风、浪潮、海鸟,愿这似海年华里,永远有艳阳和云彩相伴。
我们百感交集甚至流连忘返,未经世事的陈雨桐和依依只是在沙滩上走着,拍各种文艺十足的照片,而我早已不需照片来定格锁住自己的经历,这些美景在记忆里全盘接收。
下午四点多,我们又去了sm广场,像四个小闺蜜,吃吃喝喝玩玩逛逛,进了首饰店就拔不动腿,晚上又在附近狂撸烧烤。
烧烤店十分朋克,周边全是好莱坞影星的画报涂鸦,音响里放着《卡萨布兰卡》,能把烧烤吃出情怀的也就厦门了。
我们就着这份遐心吃了上百串,在烧烤面前的陈雨桐像是时间没吃肉的野人,胃口像无底洞,她点了瓶啤酒,可我们三人都喝不下。
“陈雨桐,你别撑坏了,还得带你去打吊瓶。”
“哎呀小乔姐姐,你太小看她了,a区的烧烤店没有不认识她的,每次一瓶啤酒呢。”依依说。
“你这口味也太重了吧。”
“我们才情横溢的人都这样。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我是借串儿浇愁呢。”她摇晃着杯子里的酒,足够野蛮。
“我是真服你,女汉子。”康梅竖起大拇指,“什么男人敢娶你,告诉我,我给他准备好救护车。”
陈雨桐和依依互看一眼,偷笑着,她现在大概是想起了心里的那个人了。
听到类似的话,能让人想到一个名字、心生欢喜,是每个女孩青春里拥有过的一段。
我们四个人酒足饭饱,沿着马路走着,这边十点之后,不像上海依旧不夜城,边边角角透露着未完的疯狂,而是该热闹的地方依旧热闹,该安静的地方已经进入梦乡。
陈雨桐头发有些凌乱,脸红扑扑的,有些可爱之处。“雨桐,你可不要早恋。”康梅说,说出了我想说的话,不过管她呢,这个女孩比我还有主心骨,她俩手拉手走在前边。
“我没早恋,谁还没有个喜欢的人,只是喜欢,就像我哥喜欢小乔姐一样。”她有些微醺。
我站在依依旁边,“雨桐果真这么多情?”
她小声地在我耳边,“我们班班长,和她前后桌,学习没她好,长得倒是帅。”依依也偷笑着。
“没谈吗?”
“没呢,单相思,班长不知道。”
心里莫名心疼这个小妮子,以她的性格,什么事情还能沉得住气呢,更别提要暗恋了,她足够可爱,足够热情,足够聪明,也足够有勇气,一定是最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愿意停止、沉默。
不知道不觉走到了十一点半,看她酒量也不好,酒精上头的样子像极了小醉猫。我们打了个车回到房间,她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
“不用管她了,姐姐回去休息吧,我来就可以啦。”依依小声地,就像当年我身边的康梅。
“那有什么事来叫我们,那明早我们七点半出发去坐船。”
我们回到房间,想笑,笑她的有趣,笑自己相似的当年。
我俩洗漱好躺在床上,好像还能闻到雨桐身上的酒精味。
“没想到这雨桐也是个钟情之人。”康梅说。
“是啊,我还以为她就是一个小孩,只会玩,只会逗我呢。”
“‘情’字面前谁都不容易。”
“呵,我康梅又开始发表感慨了。”
“你们姑嫂俩,神似,高中就知道喜欢男生,太早熟,像我大学好多人追我我才后知后觉。”
“你给自己贴金了,睡觉。早起。”
我俩笑着睡去,真好,青春尚在。
次日一大早,雾蒙蒙的,我们都担心开不了船。我和康梅还在查着轮渡动向,七点半准时这俩小妞儿就又来敲门。
“小乔姐姐,你起了吗?”我一开门,两人又精神抖擞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睡得还好吗?”我问。
“她睡得可香了,大半夜饿把腿搭了我身上好几次。”依依可怜巴巴的。
她搂过依依,“你是朕的女人,这是你的荣幸。”
我们几个人话不多说赶紧赶到码头,八点二十的船票,可是由于雾大还没有开船,已经压了好几波。
“怎么办,要不转战去逛街?”康梅说。
我也纠结,担心一上午都等不到。
“我刚百度了,没问题,一会应该会恢复,这种情况经常发生。”陈雨桐就像个小大人,拉着我们几个等啊等,八点半的时候恢复了,此时等待的人群已经走了三分之一,我们开心地冲了进去。
我们跑到甲板上,海风和湿润的雾气肆意的亲吻着脸颊,看着渐行渐远的海边林立高楼,有些要穿越的激动感。
等下了船,在人头攒动里,一个世外桃源出现在眼前,有城堡、有民国建筑,一公里内有一百年的距离。好像什么时候来过这里,或许在很多年前的梦里,或许在他们的照片里。
雨桐和依依撒了欢儿,猪肉铺、各种小饼开了一堆,装满了两人的包,地图显示鼓浪屿并不大,但这两人似乎已经做好了万里长征的准备。
我们继续走着,看到几个画师在画人像,一百块一幅,可以画写实派、抽象派、卡通派等等,雨桐和依依十分感兴趣,立马和画师讲起价来。
看着这些形态各异的作品,画的甚好,可有一幅让我久久不能移开视线,它在所有画的正中间,很明显画师对这幅作品很是满意,尽管有些灰尘布满画框上,尽快有些微微泛黄。
如果我没看错,那是陈冬至和焦安妮。很好,足够写实。
本以为自己不再在意他们的曾经,本以为自己足够从容大气,可看到这张画时心里还是汹涌绞痛。
想起去年生日之时,整个人就突然沉下来,心里一片死寂。我不知道为何要让我看到,为何要如此安排这一幕,让我一个人,又是在无比欢乐之时感受到最实在的疼痛。
她们笑着,让我想到几年前欢笑地、依偎着他的焦安妮,在画师眼里如此郎才女貌的一对,在这文艺活泼的鼓浪屿毫无顾忌地手牵手、拥抱甚至接吻,彼此对对方是十分爱的,否则不足以笃定。
我看出了神,心情之落寞浮在脸上。康梅过来问我,才让我移开了视线,“怎么了?”
“没事儿,真没事儿。”
“你这不对,看到谁了吗?”
我摇摇头,她看了一下周边,“要是有事儿告诉我。”
“我好像看到陈冬至和他大学那个女朋友的画了。”我指了指中间,说出来总会好受些。
“是蒋雪无现在那个女友?”
我点点头。
“没事儿,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一会我给他撕下来。”
“算了,你说的对。”我俩走走逛逛。
等再次回来的时候,画师已经给雨桐和依依画完了画像,像两个卡通人物,头大身子小,两人开心的看来看去。
“小乔姐、梅子姐,你们也来一幅吧。”
康梅摇摇头。
“怎么了?”雨桐看我难以隐藏的落寞,便小声地问康梅。
康梅看我一眼,和她小声说了句,指了指那张画。
“老板,那张画多少钱?我买了。”她口气强硬,带些冲动。
画师抬头看看,“那张啊,不是我画的,之前一个老哥画的,他早走了,你要喜欢就给你了。”
“嗯,我喜欢,谢谢你了。”
画师把画从画框里拆下来,换上了新的,雨桐感谢后拿着画就拉着我们来到隔壁一条街的垃圾桶。
我还想看一眼,她倒是凶巴巴的,“别看了,这倒霉玩意儿看他干啥。”说完就撕得稀巴烂。
也不管是不是真的是他俩,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让我不开心的,陈雨桐就立马解决掉,叫我怎么不爱你。
我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她就走过来抱着我,“我心里就你一个,你是货真价实的,我不允许你不开心。”此刻她仿佛陈冬至附体。
那一刻我有种被罩的感觉,心里踏实确定。
我们吃着走着,遇上一位老者正在算命,雨桐又凑了上去。
“大叔,你给我看看呗。”
“你啊,烂桃花。”
“什么?从哪看出来的?”雨桐急了,我们都笑起来。
老者瘪瘪嘴,“你是捧场做戏的桃花。”他又指了指康梅。
康梅一脸无语。
“你是她们几个人里结婚最早的。”他又指着依依,依依害羞极了。
“你啊,有个有媳妇儿的男人喜欢你。”他又指着我。
老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会看,把我们都说懵了,而且每人只点评一句,更是让人一头雾水。
“大叔,你给我们好好看看呗。”我说。
“行,看一次100块。”
雨桐赶紧拉着我,在我耳边小声地,“我看这是这老头儿的惯用手法,先故意说一下女孩儿最关心的姻缘,然后再给你算,他想说啥就说啥呗,以后的事儿谁也不知道,说几句话就是100块,我也学会了。”
大概是刚才大叔说她看桃花把她说郁闷了,拉着我们就走。
“喂,你哥没媳妇儿吧。”康问她。
“哎呀,那个老头儿的话不能信,他媳妇儿就我乔姐,没别人儿。”
听她们半信半疑地讨论有些想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把她那些似玩笑非玩笑的话当了真,还一起附和着,我变得容易相信,容易依赖,慢慢回归工作前平静单纯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