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一定要我给出另一个明确的比喻来形容白浅的话,那就一定非“直尺”莫属。
宁折不弯的、精准正确的;
坚持己见、独断专行的直尺。
“究竟她是出于哪种目的,是为了什么把我拉到这里的呢?”我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不会是什么平常的理由,而这个疑问也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先抛开不管这个问题,我们来继续谈谈关于她本人的事吧:
“在白浅的世界里,她一定是作为一把直尺,精准地划出一道细线,就这样把事物分成了左右两边。”
划出了一条分界线:
“从这里开始的部分是勉强能接受的,从那里结束的部分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的。”
在她眼里,不管发生了什么,哪怕只是一微米的误差也不会容许。
简而言之,能把这一信条贯彻始终的人,可以说根本就不是拥有正常思考回路的人类。
所以,白浅——
——这样一位刚愎自用的老师,一定会对我卑劣的行径加以吐槽吧。
就像以下这样:
“完全不行哦,寂寥同学。”
就在这时——
朝着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思考陷入停止状态的我,白浅迈着慢条斯理的小步走了过来。
“哦呀哦呀,事先说一句,我这句话可不是‘寂寥同学你某方面不行’的意思呀,只是身为一个男人却擅自闯入女生房间这种事‘不行’的意思。”
不,对于现在这种状况来说,换谁不会产生“我不行”这种误解吧。
而且这又是哪门子解释啊,我有些憋屈地说道:
“我也知道这是不可以的。”
“呵呵,果然还是知道自己不可以吗,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呢。”
难道现在很流行说话只讲半句吗?如果少了动词的话,“自己不可以”和“我不行”不还是一个意思吗,身为语文老师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您,该不会是故意用这种…听起来好像‘我不行’的说法来吐槽我的吧。”
“你千万别误会,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啦,教师守则中可是明确规定了“不得侮辱学生”的项目哦。”
仿佛没有法律规定就可以为所欲为一样的言论。
白浅慢慢靠近着,看到她这副样子,我也就知道了她是存心想要戏弄我的,但是如果进一步地询问她的话,她却又会装傻。
我就暂且相信她说的话没有这个意思吧。
“那个……社长好像没在这房间里呢。”
刚说出口我就有了悔意,突然发现自己转移话题的技术竟然这么烂,估计已经到了能让人以为是在敷衍的程度了。
但是这家伙的脸色却还是没有变,依旧在以那种看不起人的眼神瞅着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再这样下去我还真得把你送去医院住一段时间了。”
诶,我有说错什么吗?不过医院什么地就免了罢。
“看看你后面!……你,真是让人无语。”
用手扶着额头,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后面?
转过身,我总算是发现了:
就在身后,我苏醒时躺着的床上,寥洛正紧紧地抱着我和她一起盖过的被子,一脸幸福地睡着。
我的目光被这美丽的景象深深吸引,脑中积攒的疑虑全都消失,心里只剩下了少女安静地睡着的画面。
逐渐看不见周围的事物,胸口变得沉闷无比,这时,连自己身在何处都被我忘记。
在无尽的白色世界,只有少女睡在那里——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成了这种错觉的俘虏。
……
我因为感到安心而长吁了一口气,幸好她没有发现。啊不,总之……她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我再度环视房内一圈,的确是间比较适合这个年纪的女孩的房间,但是如果不算那稍显粉色的墙和天花板之外,整个房间就显得十分简约起来。
把视线转回到少女身上,我望着她唯美的睡相。
在感受治愈的同时,我想起了什么事情。
一瞬间,整个人不禁僵住了。
眼前迎来一阵眩晕,现在铁打的证据就在面前,真相只有一个:
“寥洛,完全没听到我砸门的声音。”
“暂停、稍等一下!中长休息。”
我并不是在特别对谁这么宣告着。闭上眼睛,我开始拼命地寻找勉强可以接受的理由。
“一定是在睡觉前用被子遮住了耳朵。”
我那天震地骇的敲门声已经传遍整所宿舍了,所以不能·强行解释为“听不见”。
“那她一定做了个好梦吧,你看,不是有很多做梦时很难叫醒的人存在吗?”
那样的人只存在于医院和去医院的路上吧?作为“对学生本身最负责”的老师,白浅应该是知道寥洛的身体情况的。
“难不成是因为不明原因和我同床共枕之后,就激动到昏睡过去了么?”
这,不现实……
……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同时,白浅已经挪步到了床边。
在床前弯下腰来,她大声地呼唤着:
“寥洛小姐,可以麻烦您起床吗?”
没有任何反应。
“喂~~喂。”
“……”
只听见了规律的呼吸声。
老师没办法,只好试着拉扯被子的边缘。但由于寥洛抱得很紧,单纯的拖拽似乎是在做无用功。
“你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啊?居然睡得这么死。”
于是她只好放弃,伸手推了推少女的肩膀。
“……唔姆~”
被老师推搡了好一会之后,寥洛才抬起埋在被子里的头,睡眼惺忪地凝望着空中好一会儿。过了将近一分钟左右,才用我熟悉的冰冷语气开口说话。
“老师,我应该和您提过好几次了,进来之前请先敲门。”
精致的面容、柔顺的黑色长发,此刻呆呆地瘫坐在床上的少女和我记忆中的寥洛完全一样。
“就算敲门你也不是没回应么,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那是因为我还来不及反应,老师就已经进来了。”
如果乖乖等你反应过来的话,到时候你该盛情迎接的就是破门而入的武装警察了。
面对老师的抱怨,她报以十分不爽的眼神。
“还有,在那傻站着的人是谁?”
突然她冷冽的视线捕捉到了我。
“我是谁?”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不止一遍了吧!
难道你是金鱼吗?我们才刚在一张床上睡过唉,正常人是不会主动爬上别人正睡着的床吧。
不过,比起“我是怎么和寥洛睡在一起的”这个问题本身,还是“我为什么会睡在寥洛的床上”更值得我反复推敲。
“这种令人欲血沸腾的事情就留到睡前再想吧,不着急的。”
而现在,即使她还是对我没有任何印象,也不会成为伤害到我的要素,毕竟这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傻站着”这种表达形式却让我有些受伤了。
于是现在,又要重复一遍自我介绍的环节吗?
但愿不是这样。
“事到如今居然还说不认识吗,明明是你强行把他拉到自己屋……”
白浅背过身去,她以绕口令般的超快语速小声嘀咕起来。
“给我闭嘴!!”
突然之间,房间里出现了不和谐的声调。
这里,又发生了令我震惊的事。
事先说明一下,我其实是个很有礼貌的人——至少对于白浅这样的老师我还能带着如此敬意去应对,这在为数不少的同级生内应该算是很难得了。
虽然不能说我是最擅长“表面功夫”的存在,但至少在“礼貌”这方面在下自认为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而在我这位自诩的“礼遇大师”眼中:
寥洛本身就是纯真善良的人,再加上出身不俗,所以礼仪家教会十分严谨。
虽然不会刻意地使用谦辞和敬语,但是一般礼仪:像是对师者的礼貌什么的肯定会做足。
也就是说:对老师说出任何不合适的暴言,像“吵死了”什么的,还有“烦死了”这样看轻他人的说话方式并不是她的作风。
以上即是我对她礼数方面的印象。
而现在呢?
白浅刚从嘴里蹦出一两个字之时,寥洛就已经按耐不住了。在厉声呵斥的同时像野生动物似的扑了过去,似乎想要捂住老师的嘴。
两位美人正缠斗在一起,以床沿为分界线,疯狂地相互撕扯着。
“……”
“对于她来说,今天是个例外情况。”希望之后我和她都可以这样想。
望着眼前充满欢乐气氛的场面,抱着看戏的心态的我并没有立刻上前阻止,而是如同寥洛口中的那样,傻站在一旁暗中观察。
在反思自己的同时,我又疑惑起了寥洛为什么没有应声开门的事。
”为什么没有开呢?”
条件明明已经完备了。
其实这也不能算完全正确,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我没有确定:
“寥洛不想开的话,谁也进不去。”
但是为什么房门没有被锁?
“忘记了?”
我想她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那么…”
推理到这一步,我们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柯南道尔先生曾在他的著作《福尔摩斯探案集》中提到过:
“当排除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还剩一个时,不管有多么的不可能,那都是真相。”
“寥洛,希望我主动进来。”
凝视着少女那既慌张、又愤怒,但却仍然不直率地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的脸,我似乎也有点理解她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沉稳了。
在欣慰的同时也感到无奈,
因为:
“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呵,这么想着的我,一定又在得意忘形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