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爹
作者:安稚初      更新:2020-04-01 09:14      字数:2354

“啧。”

小厮苦着脸,心惊肉跳的目睹了一处无烟的战火,颤着声劝道,“您也看了,不如先回去?”

“不碍事,我坐片刻就走。”那人道,目光饶有趣味的贴着下边的人影。

小厮劝不动,知道这人不是他这种小角色得罪得起的,磨了一会,对方耐心似乎不是很好。

小厮被他的眼神钉住,找回自己不知丢在哪角落里的芝麻胆子,“您您您适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人嗤笑,说不出的傲慢不屑。

小厮壮着胆子,腿肚子直发颤,磕磕巴巴的挤出话来,“您……您是大人,说话不作数,有有损声誉!您的银钱我还给您就是。贵客您也见了,委实不必……”

那人收了视线,流光一转,端视前方,“你觉得我缺钱?”

小厮脸色一白,“不不缺。”

“那你觉得我贪色?”

小厮不敢抬头,也知道这人是江湖上公认的绝色,连忙道:“不不不,您……”自己就是色。

“那你觉得,我在乎声誉?”

小厮愕然,不知怎么答话。

管你答正反,都没有顺他的意,当下还是抓紧把人哄出去才是。

蓦地,那人敛了神情,已然是冷漠神色。

小厮正欲开口,便听见后边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心里暗喜之余闭上口。

来者齐齐行礼,恭敬拜道:“主子。”

小厮自知这不是叫的自己,赶紧往边上挪了挪,这才看清,哪里是几个人,竟是左家墓雪带着一帮教徒亲自过来了。

他只觉得两眼一黑,自己的性命似乎已到尽头,完了!七秀坊带人来灭派了!

那人“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他不说话,底下一片继续跪着,气氛陡然逼人起来。

小厮几欲崩溃,面色也绷不住他内心的痛苦,怎么带一个人来就成了魔头!一个魔头还招了一群魔头!

小厮站得近乎腿软,山崖之上寒风刺骨。

可那人宽袖长袍,甚是清凉,不畏风雪,手握一卷展开的书本,神情无悲无喜,硬生生的让人看出几分禅意来。

那人极为漫不经心的斜了她们一眼,“起来。”

昨夜一夜暴雪,可想而知这跪下的滋味如何。众人起身,脸色与那人如出一辙。

让这个全当看客的小厮着实开了回眼,七秀坊果真是群魔头,皆是不近人情!同时也暗自窃喜,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墓雪居然同她有如此亲近的机会,不知是不是自己臆想,总觉得这群女子身上带着一股幽香似乎又夹着一丝冷铁的味道。

小厮继续猜测虽不知坐上人谁,这般恭敬莫不成是七秀坊的男宠?

思及此,小厮脸上神情跟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难看。

墓雪在他耳边密语了几句,那人眉头一皱,指尖无意识的揣摩一番,沉着脸拂袖而去。

教徒们恭敬的随着那人离开,小厮如释重负。

下一刻,他视野一翻,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是自己脑袋拧下。

他心想:这哪里是什神佛,分明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江湖要乱了。

……

……

“你再详细说说。”

墓雪道:“今早属下在后院交代开宴事宜,听人报严松来了。属下当他是来参宴,他却扬言要与主子单挑。我等好言相告,谁知他拔剑便动手,伤门徒数人,搅乱宴席。

属下与他交手,此人卑劣,剑上萃毒,又使暗器,属下未能胜他。荒罗右家正竭力压他,属下接到主子收信,便先赶过来了。”

七玲珑“嗯”了一声,墓雪不敢多言,心里着急也经这寒风一吹落定,不可失了门派威严。

待到七秀坊时,门内门外狼藉一片。

大门中开,杯盏碗筷摔成碎渣,酒酿鲜果践踏成泥,腥血混着残雪,满地脏污,随处可见。门徒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废墟里,神色甚是痛苦。

门规第一条,未到绝路,不可叫苦。

眼下,处处都是呻吟。

“严松呢?”

门徒磕磕绊绊行礼,“主子,右家主引他去后山了。”

七玲珑随手夺过一个门徒的剑,奔向后山。

树木崩摧,一地泥泞。

“哟,来了。”严松眯眼笑了,很是随意的道,“等我打完这一盘,再来——看看你。”

荒罗看到七玲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动作慢一步,身躯被劲风扫过,砸断了几棵大树,落在雪上。

严松眨眨眼,甚是无辜的又是一笑,隐隐露出两个小虎牙,“呀,见笑了。都说坊主倾城绝色,果然。希望你剑术也如此,别让我白费这力气过来。”

“让你一只手。”七玲珑嘴角含笑。

话落,严松提剑而去,横剑一斩。七玲珑拿剑贴着他的剑刃擦过去,身体一侧,躲过去了。

墓雪趁着两人交手的功夫,派人将荒罗抬了回去,看样子肋骨断了好几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严松不着调归不着调,剑术却使得很好,招招照命穴来,动作干净利落。七玲珑仍是左手,右手负在身后,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躲过他的狠招。

严松脸色严峻起来,手下出招越快。

此刻,万物寂静,只听得到剑在风雪之中呼啸而过发出的声响。

七玲珑看似一直处于下风,但他步子很有章法,气息未乱。等到严松咬牙将剑逼至他胸口时,他稍微使力,局势顿变。

严松又气又急,招式间的漏洞不由的露出来。

两个人就想对弈似的,棋盘上已经可以一步稳胜的局面,非要继续下将人的活路一条条逼死,直至得到对方的彻底臣服。

这是他这些年自己琢磨出来的道理,似乎只有这样,那些躲在暗处时不时放个冷箭的人才会有所收敛。

七玲珑偏偏不去攻严松弱处,一剑将他生生逼到绝境。

剑刃指喉,严松放弃一切挣扎地看着他,似是疑惑似是喜悦,尾音还有些上翘,“你赢了,不杀我?”

七玲珑横腕收剑,看也不看一眼地转身离开,一句“二十万两,你赔。”轻飘飘的飞过来,重重的压在严松心里。

严松瞪圆了眼,“二十万?我家开银庄的也一时拿不出来!”

后者毫无回应的走了,严松一路小跑跟上去,戏谑的求饶,“我赔不上,以身相许行不行?”

“我不收儿子。”

“……”严松噎住,他家事一向为禁忌,可是面对一个打不过还铁石心肠的人,他只能……认贼作父,“爹,我要拜你为师!收了我吧!我保证以后不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