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数百只看不到的箭刺穿了帝江背后的大树，他在断树前猛地翻滚，抬头看着天空，神色闪烁。

“异族，来此何意！”

现在他已经确认了天空上漂浮的鬼魂跟灵魂不一样，他们并没有思考的能力，虽然追了他一路但一直重复同一句话，手里的长弓也是毫无感情，满弦，发射，反复不断。

新一波的攒射蹭掉了帝江右腿的鳞片，他知道，已经不能再逃了。

“异——”

“吼！”帝江瞬间跃起，天空之上整齐划一的威胁声被怪物的声浪覆盖，一个黑色的巨型生物踩着森林里的断树怒吼，那巨龙大约十五米，一双巨大的肉翼横在鬼魂们面前，覆盖住卡期末之瞳所有的温暖。

“——此何意！”新一波攒射并没有因为巨龙的出现而停止，那些鬼魂看着面前的黑色生物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手中长弓拉成满圆，空气呼啸着前冲，但是这次打在巨龙身上却效果不大，帝江挥动翅膀，几个浮在前排的鬼魂竟然被空气挤压着失去重心，他前臂在空气里一划，那些靠前的鬼魂被巨大的龙爪碾碎旋即化成一缕烟尘，消失不见。

后面的鬼魂没有后退，他们张着长弓，对着帝江的头颅，面无表情。

“不要！”虽然帝江没有想到这些威胁着自己离开他们领地的鬼魂竟然那么弱小，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一双龙族特有的前臂正欲再次前划，却被一个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打断，那声音听起来紧张急迫却有点儿可怜，帝江不知道谁在呼唤他，但他还是收起了这致命的一爪。

“异族，来此——”

“你们的王，命令你们停下！”灵魂深处的声音不大，但是效果极佳，本来帝江收回手臂，正欲闪躲，面前的众多鬼魂却猛地停住，他们一个个把长弓拉得很圆，却没有想要放弦的意思，上百个鬼魂面面相觑，显得有点儿慌乱，这是帝江看到的他们唯一一次互动的样子，这让他有点儿后悔拍散了几个前面的鬼魂...

帝江分辨不出灵魂之中的声音来自何方，但是顺着鬼魂们的视线看去，不远处一个站在断树前面的骷髅正看着这里。

果然那骷髅向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的感觉显得有点儿滑稽，“退下！”，面前的一众鬼魂收起了长弓，一个个小心地向后退，他们大概分不清彼此的位置，所以显得有点儿拥挤，但是帝江站在前面看着他们，从鬼魂的列队方式里觉得他们并非完全的无序。

那骷髅一步步挪到帝江的脚下，背负一张巨大的弓箭，显得更加滑稽了。

“你...你没事儿吧？”帝江很不习惯这种直接用灵魂交流的方式，他下意识地就用龙族的语言回答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不过你看起来倒不是纯粹的龙类。”骷髅奇怪的语气让帝江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看了看天空上稍有纪律的一众鬼魂，解除了龙化，谁知那骷髅原本看起来很矮，解除龙化之后却需要帝江仰视，视角的改变让帝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并不是符冥族语言，他惊讶地看着那个骷髅，“你懂龙类语言？”

“跟着我，快跑！”谁知那骷髅竟然一把拉住帝江转身欲逃，但此时帝江右腿还在流血，而且他还有点儿分不清状况，就没在第一时间动起来，骷髅一下子没拉动，反倒是自己的右臂抓在帝江的胳膊上，被他一用力给弄掉了。

“愣着干嘛！？跑啊。”高大骷髅并没有过来回收右臂的意思，他回过头对着帝江大喊：“手臂别忘了给我带上！”。

帝江在后面看着骷髅的背影，那抓在自己胳膊上的半截手臂还在动，这让他觉得这片诡异的森林无论再出来什么秘密他都不会惊讶了，但后面的鬼魂们动了，一个个长弓拉的浑圆，像是无情的生命收割者。

“异——”声音让帝江习惯性的出了身冷汗，他没有多想直接跟着骷髅跑了过去。

“给我停下！”帝江一听猛地停了下来，心里正奇怪骷髅为什么又让他停下了，结果那骷髅回过头，十分迫切地对着他灵魂传音。

“别愣着，跑啊！”帝江有点儿尴尬，这才知道原来骷髅是让鬼魂们停下，不过那骷髅并没有再管帝江，两条大长腿快速律动，穿梭在拥挤的秘密之森里竟然比帝江还要轻松。

“左边！”骷髅便说边跑，帝江跟在他的后面发现身后的鬼魂确实离他们越来越远。

“你懂龙类语言？”两人跑了一会儿，帝江觉得他们已经摆脱了鬼魂的追赶。

“我什么都懂。”帝江哑然，觉得面前的骷髅有点儿自大。回答过帝江之后骷髅也停了下来，他迟疑了一会儿才伸出左臂指了指两人的右前方，“到了。”来自灵魂的声音里有种解脱，这让帝江也心头一松。

“没这个很不舒服吧？”帝江顺手把手里的那段右臂递给骷髅，他接过手臂正想安上，突然失声道：“我的食指呢！？”

“你去那边最大的树下等着我，我去去就来。”骷髅没有迟疑，他安上右臂后直接回头，声音里充满了急迫，身后的大弓因为太长差点儿碰到帝江，他发现事情搞砸了，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哎...危险！”。

“没事儿！”骷髅到是没有怪罪什么，只是比逃命还要急迫地跑了回去。

帝江本想跟着骷髅，但他知道这只骷髅要比他更加熟悉森林的环境，所以并没有跟上去添乱，他向右前方看去，一株不认识的巨型杉木就在不远处。

骷髅在向原来的地方跑去的时候自然而然地遇到了那群游曳在森林上空的鬼魂，此时他们一个个拿着长弓，对着快速穿梭的骷髅，没有半点儿感情。

“停下！”骷髅没有再管他们，径直向着原来的地方跑去，那些鬼魂在森林上空犹豫了一会儿才像是恢复了状态一样把松下去的弓弦拉满，一双双空洞的眼窝在空气里四处搜索，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于是他们又继续在空中漫无目的的游荡，恢复成了帝江没来这片森林之前的模样。

在帝江龙化的地方，骷髅刚到便发现了一只在地上蹦跳的手指骨骼，他捡起来按在自己的手上，然后抬头看了看森林上空游荡的鬼魂，身形萧瑟。在他沉默的时候，骨质脸颊没能显现出什么特殊的表情，但卡期末之瞳的霞光抓住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把它拉到跟孤独一样长...

···

“你回来了！”帝江靠在那棵被骷髅指定的大树下，正在处理自己右腿的伤口。

骷髅走到大树不远处，背后的长弓已经没有了，他站在大树前沉默了一会儿，帝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背后的大树突然变化，粗壮的树体缓缓开裂，让帝江有点儿不知所措。

那大树裂开一个洞口，但对骷髅来说好像有点儿小了，于是他把自己的两只手臂卸掉，降低一下肩宽，一爬进去就对着帝江喊：“进来吧。”

帝江犹豫了一会儿，跟了上去。

“门开的越大对它伤害越大，如果让你感到不适了，不好意思。”

“没事儿没事儿，开的刚刚好。”帝江本以为里面的空间会很小，但事实却让他大吃一惊，此时在他面前呈现的空间甚至不比莫西西都的城门小。

“你没见过空间对折吗？”那骷髅看着一脸惊讶，边安装自己的手臂边看着帝江，不过只是一会儿，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有点儿抱歉地说道：“哦，不好意思，我都忘了符冥族不把这叫做‘空间对折’而是称他为‘单向空间压缩’了。”结果帝江还是一脸迷惑，“符冥族的城防空间你总知道吧？就是那个只有一个门，打开之后却有无限空间的那个！？”

“我并不生活在符冥族...”帝江尴尬一笑，他知道骷髅之所以把他当做符冥族是因为他的伪装还没有去掉。但他也不好解释，于是接着道：“那个...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我不是在救你，我只是在救那些鬼魂...”

“可你确实救了我。”那骷髅没有继续理他，此时两人站在树屋门口不远处，骷髅俯视着帝江，犹豫了一会儿。

“跟我来。”说完话，他径直向内走去，不远处是一个木门，骷髅打开木门让帝江进去，接着两人又左拐走了好远，直到帝江觉得完全进入了另外一片天地。这里跟树屋洞口处的明亮不同，空气异常潮湿，阴暗地有点儿可怕，一股食物发霉的味道让帝江一阵可惜。

吱呀一声，骷髅推开木质大门，那种发霉的味道更严重了，不过骷髅好像并不在意，他领着帝江继续往前走，“你真是大陆上最幸运的人。”

骷髅的灵魂传音有点儿惆怅，“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再尝过他的味道了。”骷髅带着帝江走到尽头，他站在一堵墙的前面，手指在空中虚画，一个圆形的类似符冥族书纹的东西立刻出现在空气中，帝江还摸不清状况时那骷髅已经来来回回在空中画了十几个这样的东西，“欢迎来到卡尔之森。”骷髅看着面前被召唤出来的大门，声音低沉。

“卡尔之森！？”帝江惊讶地像个看到怪物的小孩，他看向骷髅的地方，发现他目视前方，宽阔的下巴让帝江觉得他现在有点儿悲伤。

“我以为这片森林里再也不会有活着的生命了。”骷髅的声音很低落，像是失去了一个王国的国王。他向前挪步，推开了最后一扇门，那门通体深灰色，但周围长满了叶子，像个有生命的守护者。

“你可能是最后一个能品尝到它的人。”骷髅没有回应帝江的惊讶，自顾自的继续向前走，帝江待在原地，结果那骷髅很快转身，但回头时手里多了一个绿莹莹的瓶子，他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什么。

“卡尔·薄其...”帝江站在大门外，看着骷髅手里的瓶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咚!”

“你说什么！？”骷髅像是疯了一样，他丢掉手里的水晶瓶跑到帝江站着的地方，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像是溺水的落难者对待触手可及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