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河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这个灵魂空间,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他看着帝江逐渐变小的身形愣了一会儿,突然他感受到来自身体的疼痛,这让他猛地惊醒,回过神来帝河才发现茫茫冰原已经不见,但由于刚刚的书纹的缘故,现实中的温度并不比灵魂之中低。
旁边与泽见他醒了过来,连忙走到前面,他应该是从雪说那里听说了帝河拒绝了这次融合,脸上的兴奋已经被担忧取代,“恩人,你真的不打算融合另外一个灵魂吗?”
“嗯。”帝河环视周围,发现八位书师全都在场,“云轻师傅,那个狼人族醒了吗?”
“还没醒,但应该快了。”与泽旁边站着的守城人脸色红润,帝河觉得并不是他一身毛皮衣服的原因,“莫里大人你不用自责,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对。”
莫里没说话,对着他尴尬一笑,帝河发现现在的雪说书师又变成了原本不温不火的模样,古井不波的脸上除了冷俊,再无第二种可以用来描述的表情。
“可以带我去看看她吗?”帝河对与泽说完话,与泽忙过去他的身后推轮椅,卡期末之瞳半睁着眼,帝河知道黎明将至。
临走前,他对着雪说书师笑笑,雪说见了也点头示意,与泽推着他刚走开,几个书师围上来继续跟雪说讨论什么,守城人莫里则带着四夜他们几个走向城门方向,卡期末之瞳半张着眼,深夜的猩红色褪去大半,他知道等瞳彻底把眼睛睁开,就又是美好的一天。
突然,莫里回过头盯着四夜,“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里总觉得四夜变得很奇怪,但是他又想不透到底哪里不一样,直到今晚他暗中发现了好几次四夜看向自己,一脸下定决心,一吐为快的表情,不过那表情之后总是被一种胆怯又难以言表的复杂情感代替,然后他就继续耸着肩在四周来回看,直到看到恩人的时候就会再次出现这个复杂的循环。
“没...没有,今天的书纹学习很充实,我还想赶紧复习呢,哪有时间跟你吵架。”四夜看看天,看看地,一脸搪塞。
“今天书师们画的,你都记住了?”
“记是记住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四夜挠头一笑,“就知道你这个除了我以外莫西西都最聪明的人靠谱。”莫里好像很开心,他指着城门方向,壮志凌云:“走,接一夜的班去。”几个人跟在后面,早就想离开那个寒冰般冷硬的书纹绘画区,自然都很高兴。
——
守城人府邸,现在还在亮着灯的只剩下守城人房子旁边的符冥族医务室,但是这间不大的医务室内,却只有躺在床上的涯安木许一人,突然她猛地坐起,狼人族伪红色的瞳孔缩得很小,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一个人,接着直接蹦下了床。
——
莫西西都城内的走马道上,与泽推着帝河正在赶往医务室的路上,但是他行进的速度很慢,帝河察觉到他可能有什么心事。
“你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帝河回头看向一脸低沉的与泽,突然他看到房顶高处一个黑影一闪而没,然后那黑影瞬间放大,与泽还没开口说话一把冰冷的短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是木许姑娘吗?”与泽并没有害怕,他站直了身体,试探性问道。
“木许,不要伤害它,它是救我的恩人。”到是了解涯安木许的帝河率先乱了阵脚,他看向与泽身后的涯安木许一脸着急。
“可它们刚刚还把你放在书纹上面要献祭给它们的‘库拉什么海掌控’。”木许说狼人族语言的时候显得心事重重,宛如一批饿了很久的孤狼,与泽知道这些直观的感受不过是狼人族语言的特点。所以尽管没有听懂,他还是没有表现出胆怯。
帝河啼笑皆非,他知道木许一向对符冥族不感冒,根本就不懂什么是书纹,“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只是在尝试帮我治好双腿罢了。”
“而且,符冥族的信仰不是‘库拉什么海掌控’,而是‘库拉尔海’掌控。”帝河对着木许微笑,因为木许的话他现在一点儿也不紧张。短刀悄无声息地从帝江的脖子上溜走,木许轻声挪步到与泽的前面,瞪着他对帝河说道:“这个符冥族真弱。”
帝河尴尬一笑,心里暗道幸好木许不会说符冥族的语言,不然与泽听到了一定不好受。不过帝河听得出来,木许应该是因为前不久与泽瞬间绘画出来的土墙挡住了她的攻击,所以有点儿不服气。
“它本身是一个书师,距离近了自然就会觉得他很弱小。”帝河对着木许解释,但因为狼人族语言里并不分‘他’,‘她’,‘它’所以感觉自己跟着骂了一遍与泽...
与泽本来想问帝河的事情因为木许的出现显得有点儿不合时宜,所以暂时放弃了,“木许姑娘感觉还好吗?”与泽并没有在木许前面露出丝毫的怯懦,虽然他的性格含蓄,偏向自卑,但那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情况。
帝河帮他翻译了一遍,木许听到后微微点头,虽然她在微笑,但是与泽可以感受得到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
“我为刚刚的事情向你道歉,弱小的符冥族。”木许露出特有的微笑,如果帝河没有听到后半部分,还以为那是真诚的问候呢。
与泽看帝河有点儿尴尬,开口问他:“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向你道歉,你的镇定让她觉得你真是一个勇敢的人。”帝河硬着头皮撒了次谎,不过还好,与泽好像并没察觉什么,他摸了摸后脑勺,说话的声音明显带有很强的喜悦,“其实...我是因为知道木许姑娘跟你关系不错才那么镇定的,我...我也没那么勇敢啦,哈哈,哈哈...”
“帝河哥哥,它笑的好傻,你对它说了什么?”木许看着与泽也是一脸微笑,“难道符冥族的人都是傻帽吗?”
帝河白了木许一眼,但不想破坏这个‘其乐融融’的见面会,所以只能赔笑道:“不许再这么说人家了,人各有志,知道吗?”
谁知木许竟然一甩头,不理帝河,活像一只高傲的小狼崽。“帝河哥哥只会帮别人说话!”
与泽看木许这幅样子,还以为是帝河的翻译出了差错,显得有点儿小心翼翼,“她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她开心的时候就这样...”帝河脸上的尴尬根本就掩饰不住,但是他又不能跟与泽说出真相...三人的对话一时间陷入了尴尬,帝河只好旧事新提,干咳一声问道:“你刚刚好像有什么事情要问我,怎么又不问了?”
与泽这才想起二师父交代给他的事情,但是跟第一次听到大师傅说这件事情不同,现在的气氛让他不再紧张,“嗯,确实有,其实就是想问问恩人你的名字而已,虽然你救了我们,但自从你醒来就一直在聊书纹的事情,所以忘了问你的姓名。”虽然与泽说想问帝河的名字,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目的不在这里,因为前几天他早已经问过了卡尔·薄其,知道恩人名叫帝河,但是...
被他这么一说,帝河才发现自己还没跟他们说过自己的名字,就连与泽的名字,自己也是从书师们口里听说的。
“帝河。”他微笑,“孤家寡人的帝,江入大泽的河。”帝河觉得自己玩笑开得不错,但是与泽并没有表现出除了迫切之外的表情。
“姓氏呢?”与泽问的很快,他知道自己不是在怀疑他,而是想要早点儿验证二师父的猜测是错的。
帝河听到他的话后眼角里有一抹‘果然如此’的黯然瞬间消失,他看着旁边的狼人族公主,此时木许已经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明显地已经消了气。
“涯安,”他心想木许你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涯安·帝河。”他微笑着看向与泽,话里没有一丝波澜。
帝河看到与泽紧攥的手明显地松了下来,“果然,我就说嘛,不然卡尔·薄其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他像是释然了什么,对帝河继续说道:“刚刚大师傅听到你体内的龙类灵魂说你们从‘蛮古城’来,二师父还以为你跟同石鬼有什么关系,我当时就说他多虑了,果然你不是一个‘圣萨尔瓦多’。”
与泽看着帝河,笑的更甚了,“二师父跟三师傅你应该还分不清吧,”他腼腆地摸了摸脑袋,“其实二师父就是那对双胞胎书师里的哥哥,虽然他有点儿急性子,但是都是出于好心,自从大师傅出了那件事情后,整个队伍的重任都压在他的身上,所以显得有点儿小心翼翼...”与泽提到大师傅的时候眼里也是一抹黯然,但是很快便释然了。到是帝河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与泽刚刚说‘不然卡尔·薄其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这让帝河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你刚刚提到卡尔·薄其?”自从跟哥哥的灵魂交谈后,他就觉得译神者应该不会伤害哥哥,现在冷静下来,突然发现卡尔·薄其跟卡尔·别晴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们兄弟两人的事情,而且那晚卡尔·薄其确实是因为哥哥才昏迷了过去...
“对,卡尔·薄其。”与泽本来释然的脸上有多了一丝感伤,他答应小师傅会帮卡尔·薄其他们跟帝河讲清楚,但还是有点儿无从下口。
“刚刚你说‘不然卡尔·薄其也不会跟我在一起’?这跟我姓涯安有关系吗?”帝河小心问道,他知道谎言总有被揭穿的那天,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应该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不,没关系,但是...跟‘圣萨尔瓦多’有关系。”与泽的眼睛里充杂着愤恨,怜悯,同情等等多的感情,但他绝对没有任何的伪装,在前几天跟薄其的相处里,他已经被带进了他的经历,一起为精灵们的遭遇感到悲伤。
“圣萨尔瓦多?跟圣萨尔瓦多有什么关系?”
“杀了整个精灵族的,就是圣萨尔瓦多·与修,也就是七天前一人来到莫西西都的译神者...”
现在帝河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卡尔·别晴听到‘神族来袭!’后就一脸的恐慌,为什么她会在‘城防空间’看着水晶屏幕攥紧双手,此时他好像看到了卡尔·别晴那双水绿色的眼睛,孤独,恐慌的无力感压紧帝河,那个蹲在‘备御书纹大厅’角落里的水精灵,原来一直都处在崩溃的边缘...怪不得之后她全失了跟莫里大人讲话时的气质,原来是屠戮了她们一整个族群的仇人,就在眼前...
“圣...圣萨尔瓦多,”帝河把话说到一半,想说的却都堵在后面。
“帝河哥哥,你们在说什么?”木许见帝河脸色不对,一脸敌视地看向与泽,与泽却一脸无辜的回看着她,与泽当然也看出了帝河脸色不太对劲,但他只是觉得帝河在为今天赶走了卡尔·薄其在后悔,并没有想多。
帝河听到木许的声音后,勉强一笑,“没什么,在聊一个朋友。”帝河不再说话,他看向天空层层的薄云,卡期末之瞳闭上夜晚猩红色的眼睛,一束由温暖变成灼热的瞳晖,从天空鱼肚般洁白的云层穿行而来,它们倾撒在秋天的卡期末的每一个角落,莫西西都有很多奇形怪状的树才开始落叶,帝河看着深红色的树叶从树梢飘飘零零。
“下次见到他,我会对他说一声对不起的。”
与泽看向帝河,一脸安慰之色,“你也不用太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