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乡下的路修的不错。”
顾业平摇下车窗，玉南是农业大省，现在田野里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麦子。
“听本地人说是南方的大老板出资建的呢。”
“哼，还南方大老板，肯定是老江那个家伙。”
离目的地越近，顾业平的话就越多。
“这个村子环境好吗，有没有污染的厂子在附近？”
“这里的风气怎么，会不会特别重男轻女吗。”
……
他的助理被他问的哭笑不得。“顾先生，您不要那么紧张……”
车子开到一座农家小院附近，助理先下车查看情况。
“家里没人，今天村上有逢集，小姐可能去赶集了。”
顾业平在佣人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接过手杖，端详着眼前的院子。
这个村子是万千普通农村中的一个，靠着朴素的农事劳动生存，简单清贫。
不同的是相比于其他的穷山恶水，这里民风比较淳朴，并没有什么恶劣的风气。
小丫头父亲这一辈很多人都在外面很有出息，所以现在村子的整体经济水平还不错。
“你们去和村民聊聊天，我自己走走。”
顾业平拄着手杖，步履蹒跚。
他独自一人步行在田埂上，有风吹过的时候，田里会掀起一阵一阵绿色的麦浪，偶尔能看到尾巴绚丽的野鸡还有棕色的野兔。
空气新鲜，环境没有污染，住在这里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这位大哥，在梗上走路要小心些呀，我们老年人摔不得跤的。”
顾业平回头，一瞬间呆住。
老婆婆看起来有七十岁，虽然皱纹很深，但是身姿还很康健，一头乌黑的头发盘在耳后。
顾业平激动的一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前面的土松，就不要走啦，从这里走出来吧。”
老婆婆站在路边，笑眯眯的等着顾业平从田埂上走下来，似乎是非要看到他安全回到大路上才肯放心。
顾业平总算能平静一点，“谢谢您了，妹妹。”
“大哥我看你面生，哪个村子里的呀。”
“李村。”
老婆婆突然笑了，“我也是李村的。”
宽敞的柏油路上，老婆婆在路边往前走，照顾着总是落后她半步的顾业平。
“大哥你怎么自己在外面，多危险的，你老伴和孩子呢？”
“你不也自己在外面，你的老伴呢。”
老婆婆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老伴就忘了明明是她先提出的问题。
“我老伴去给我摘西瓜啦，我嫌瓜田里蚊子太多，趁他不注意偷跑回来了。”
顾业平看到她的眼神清澈干净，苍老的脸上尽显小女儿家调皮的神色，不见被生活磨砺的沧桑。
“看来，你老伴对你很好呢。”
“那是，阿宏对我顶好的，十里八村的老太婆谁都比不上我幸福。”
顾业平的脸上有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那便好。”
江明仪的奶奶虽然被她爷爷保护的太好不太懂社会险恶，但也不是对谁都这般毫无防备。她看到眼前这个穿着体面的老先生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顾业平故意把脚步放的很慢很慢。
时间就这样停住吧，他们之间相隔的七十年，真的太久了。
但是世界上所有的路途都有尽头，或早或晚，总要和相伴的人分别。
“我到家了，你家在哪里呀。”
顾业平声音微颤，“还没到呢。”
“那路上要慢点哦，下次出来最好身边跟着人，这样安全些。”
老婆婆转身准备进门。
“等一下。”
老婆婆疑惑的回头。
如果她的目光稍微一动一下，就一定会发现这位老先生抖动的手杖。
“你……能再喊我一声哥哥么。”
老婆婆愣住了。
顾业平自知失态，赶紧慌着解释道，“我也有个妹妹……”
“哥哥。”
老婆婆看的出来这位老先生心里一定有伤心的故事，她不介意能让他高兴一下。
她笑的开心。
“哥哥，要早点回家。”
顾业平的那声回答的“嗳”，被风吹散在嘴边。
小院的门从里面关上，他拄着手杖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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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宁宁是世界上最聪明可爱的孩子，一岁多就能说很长的整句话。
他记得她第一次喊“哥哥”的场景，那个时候他激动的抱着妹妹原地转了几十圈。
他记得她第一次会走路的时候，他坐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看她张着两个短胳膊踉踉跄跄的走向自己。
他记得她很多事情，一切都清楚的好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
但是他最喜欢的是她还穿着尿不湿，抱着球站在门口看他穿着一身整齐学生装换鞋。
“哥哥，要早点回家。”
他每次都会把她抱起来，在她圆圆的脸蛋上亲一口。
“哥哥一放学就回来陪宁宁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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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有多久，国家经历了数次重大变革，世界政局风云变幻了几番。
他早就不是年轻的中学生。
她也早就不是一只手能抱起来的幼童。
他们都老了，老的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哥哥要回家了，你要好好生活，长命百岁。
助理小跑过来扶住他风烛残年摇摇欲坠的身体。
“您还好吧顾先生。”
车子开过来，他被小心的搀扶到车上。
“走吧，回华港。”
助理很震惊，“您不去看看小姐吗？”
“我已经见过，她过的好，我放心了。”
车子缓缓启动，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顾业平疲惫的闭上眼睛。
他最爱最爱的宁宁啊，不打扰是我能做到的对你最后的宠爱了。
真是作孽，他又对宁宁唯一的孙女做了什么……
希望现在赎罪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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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江明仪两只手捧着发卡，再也不敢戴回头上。
“江老师，你说我之前要是不摔那几次，是不是就更值钱了。”
江佑基无奈的扶额，“真是钻到钱眼里了，我平时亏待了你吗。”
“呵，江爷爷可说了，不爱钱的人是做不了成功的商人的。”
“ok。”
这个小丫头能把爷爷说过的话都背下来，孰真孰假他也无从判断。
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