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宗还有些反应不及,就被那黑脸壮汉一把横着抱起,向外走去。
“喂,你是谁啊!”罗宗一边用手捶打着那人,一边大声呵斥道:“赶快放开我!”
罗宗本来力气还不错,可是这一天一夜发生的巨大变故,他如今可以说是筋疲力尽,几拳打在那人身上权当瘙痒罢了。
那胖子也只管走,根本不理罗宗,往外走了大概一分钟,来到了一座和罗宗之前住的那间外观差不多的小木屋前。
“噗通!”
正当罗宗盘算着展开更进一步的反抗之时,那壮汉一松手,他整个人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罗宗有些艰难的站起,揉着摔得有些发烫的右脸,恨恨的说道:“胖子!你想干什么?”
“嘿嘿!”
那壮汉奸笑一声,两排整齐的大白牙出现在了他满脸的横肉与凌乱的胡茬中。
“你可以叫我老范。”壮汉说道:“我是这里的村长,你既然被刀先生丢在这里了,以后就得听我的,去,这房子里有许多木材,再过一段时间就入冬了,村子里等着用呢,你快去把它们劈了。”
罗宗瞬间傻眼了,身为罗家大少爷的他,哪里干过这种粗活啊。
见罗宗呆在原地,老范也没有催促,只是说道:“不劈完你别想回屋,这村子都是我的人,你可骗不过我,嘿嘿嘿……”
罗宗现在终于体会到这些年被自己玩弄过的人是什么感受了。
没办法,毕竟现在外公也走了,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寄人篱下,只能一步一步走了。
况且,经过家门被灭的罗宗,一夕之间,也成长了不少,他其实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外公是不会害他的。
想通了这些,罗宗也没再说什么,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就往那木屋里走去。
见罗宗这么快就有了动作,老范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眼中微微透出一些赞许的神色。
才刚刚从世家大少的身份中脱离出来,这么快就能接受现实,的确是可塑之材,不愧为刀先生的外孙。
当罗宗一只脚踏入那木屋的门槛时,老范的声音又在后面响了起来:“哦,刀先生走之前和我交代了,让你小子无聊的时候多看看你爷爷留下的那本册子打发打发时间吧。”
罗宗愣了一下,也没回头,就走入了木屋里去了。
即使还没开始看那册子,他心里也猜出了这一定极为重要,否则父亲怎可能在生死关头把它交予自己,外公看完之后对那臂甲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么重要的事情外公也告诉了这老范,看起来他绝对是可信任的人。
老范估计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这句话,就让面前这心思缜密的少年对自己的戒心放下大半。
看着天色不早,他拿起别在腰间的一杆烟枪,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哼着不知什么地方的小调,晃晃悠悠的走了。
待罗宗进入房内,才发现已经有人点好了一盏灯,给自己提供了充足的光线。
而房间另一头,起码堆积着上千斤的木材,旁边有着一个敦实的木墩子,上面放着一把斧子。
罗宗的嘴角止不住的抽动起来,这么多木材,存心搞死自己啊。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下来,自然还是要做的。
“咚!”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罗宗终于把一根大木头搬到了木墩上,还没开始砍,整个人就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加上前一日的遭遇,一股几乎是不可抵挡的倦意攀上了罗宗的脑门。
他觉得此时自己的眼皮好似两道千斤铁闸,一旦合上,任凭如何的大力也是撬不开了。
正当他就要沉沉睡去时,之前老范的话在脑海中开始了重播。
“无聊时就看看你爷爷留下的那本册子打发打发时间吧。”
“爷爷……爷爷……父亲……”
半梦之际的罗宗猛然惊醒,泪水又渐渐模糊了他的眼眶。
对于一个少年来说,骤丧至亲之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过去。
之前的种种表现,不过是罗宗一直自己暗示要坚强,此时一人独处,那种悲怆立刻又涌上心头。
“之前……明明对外公发过誓的,不会再流一滴眼泪,罗宗!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罗宗重重一拳砸在木墩上,任凭鲜血流出,大声的咒骂着自己,可即使这样,依旧不能停止那眼泪。
不只是爷爷和父亲,之前同外公的相认,又让他想起了几乎是没有记忆的母亲。
“那项链上的八个字,你你娘和罗逸一起刻的,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这是刀先生的话,罗宗对那八个刻上去的字可是记忆犹新。
事实上,当年罗逸确实给过他这条项链,而刀先生也的确当时潜伏在罗家周围,刚好见到了这一幕。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罗宗九岁那年,不小心遗失了那项链,从此对母亲最后的一点挂念也都烟消云散了。
“为何!”罗宗疯了一般提起一旁的斧子,往那木材上用力砍去:“为何要让我想起!为何全部离我而去!”
当年年少无知,罗宗对弄丢母亲遗物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小小失落。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下午,当自己把这消息告诉罗逸时,罗逸竟没有生气,只是沉默了好久,让罗宗先自己出去,然后一个人锁在房中长达一个月,最后是罗刀亲自苦劝,方才出来。
那绝对是罗宗印象中自己那潇洒的父亲看上去最为落魄的样子,乱糟糟的头发夹杂着许多白丝,眼角的皱纹反复让他苍老了十岁,嘴唇发白微微颤动。
不过他还是记得,当罗逸再见到自己的时候,依旧挤出了一丝微笑,摸了摸他的脸。
当这些记忆涌上心头时,罗宗的斧子也就落下的越来越快。
一斧下去,父亲的笑容再现眼前。
两斧下去,是爷爷罗刀那不修边幅,但霸气侧漏的形象。
三斧砍完,母亲记忆中模糊的样貌,也勾勒了个大概。
当然,还有那罗宗未曾对外公言说过的遗憾,就是失踪的竹欢。
现在才发觉,那个傻姑娘在自己心中竟然是如此重要的位置。
“咔,咔,咔……”
一斧又一斧,罗宗的泪已经流干,手中不停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仿佛那躺在木墩上的不是木材,而是震破天。
随着罗宗恨意的释放,“震破天”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眼见这木材碎的不能再碎,罗宗终于停下了斧头,眼光飘向了墙角中那一大堆的木材……
次日清晨,太阳的光芒已经透过窗户洒入了房间。
“嘭!”
依旧是粗暴的撞开们,老范一进来就看见了躺在一堆木屑中睡的和猪一样的罗宗。
看着木墩上被砍的稀巴烂的木头,老范脸上的横肉全都堆在了一起。
“这臭小子,劈个木头劈成这样,碎成渣了怎么用啊!”
气急败坏的老范冲上去就要一脚踢醒罗宗,可那肥腿伸到一半却停住了。
他看见了罗宗的手上,还死死的抓着那把斧子,而红肿的双眼,似乎也在无声的证明这昨晚那发泄的“暴行”。
老范的脸色缓和下来,自言自语道:“始终也只是个孩子啊。”
说完,又是一手提起罗宗,向屋外走去。
罗宗倒也是真的累了,整个人悬空了也没有醒过来。
“这家伙还睡得挺香!”
看着罗宗,老范颇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