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文夜有些懊恼,她和落雨走散了!马车无法进山,她们是步行进入山林的,她们进来时山林里的迷雾还没有消散。木文夜正专心研究药草,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她转身一看,落雨已经不见了!木文夜找了好一会,非但没有找到落雨,反倒是把自己迷在了山林里!
此刻,迷雾终于消散了,木文夜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用手敲打着有些酸痛双腿。
木文夜迷失了方向,只能沿着山林里的河流走,希望落雨能找到自己。木文夜沿着那条河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出了山林。
她沿着河流望去,只听见远处传来仿佛虎啸一般的轰鸣声,之前看到的静谧的河流在这个地方变得汹涌起来,湍急的河水卷着漩涡朝前方奔流而去,很快便没入了奇险的崖口,下面深不见底的裂谷腾起的巨大水雾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木文夜正纠结接下来要往哪里走时,一只利箭从她身边闪过,没有惊得摔在地上。
“是个女的!不是主子要找的人!”一群黑衣人出现在木文夜眼前,其中一个黑衣人看了木文夜一眼,“这个女的要怎么办?”木文夜慢慢地站起来往后退。
“处理掉!”黑衣人中看似领头的那个冷声说道,木文夜一惊,迅速朝着反方向跑去,那人抽出弓箭,对准木文夜的背心射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抱住了木文夜,挡开了利箭,来人蒙着面!黑衣人看有变故,迅速朝这边过来。
“快走!”蒙面人的声音如来自幽谷般低沉,他推开木文夜,前去迎敌。很快,数十名黑衣人就将蒙面人团团围住!
木文夜沿着河流上游奔跑,突然,她停下脚步转身跑了回去!她才想起来,蒙面人刚刚救她的时候,利箭划伤了他的手臂,木文夜想起箭头颜色,才反应过来那只箭是有毒!
木文夜快速的跑着,以至于没有发现身后一闪而过的黑影!
木文夜回到刚才的地方,远远的只见蒙面人单膝跪地,用剑支撑着身体,而他的四周,一片狼藉,所有的黑衣人的死了!
“你没事吧?”木文夜跑向他,闻声,他抬头看向木文夜,他的目光沉黑幽邃,清冷迥彻,有着千仞深渊一般的深沉。但在看到木文夜的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突然,正跪着的人快速奔向木文夜,抱着木文夜转了身,伴随着“咻”的一声,木文夜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身体突然一震。木文夜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他就仿佛一个失去了牵引的木偶,迎面倒了下来。木文夜一时间承受不住木文夜被他倒下来的身子猛的一压,只听见“扑通”一声,两个人一起跌了下去。
这个时候他已经一点知觉都没有了,整个人仿佛一块浮木般,只能随着河水朝另一头漂去。木文夜的脚下也突然踏空,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被他拖着被湍急的河流卷走。当木文夜抬头一看前方,顿时僵住了,是崖口,是深不见底的瀑布!而此刻他们身后还不断地有利箭飞来!
两人在河中央被湍急的河水一冲,很快就往崖口流了下去,木文夜除了紧紧抓住他的手拼命的往回拉,根本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任何事。
河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急,冲击在木文夜的脸上好,像无数拳头打过来。木文夜呛了好几口水,只觉得头脑阵阵发昏,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那蒸腾的水雾已经近在眼前,前方崖口仿佛一张张开了的虎口,等着吞噬他们。
沿途有些礁石,但都因为常年被水冲击而光滑无比,根本抓不住,木文夜的手在石头上硬生生的滑出几道血痕。木文夜抬头看向蒙面人,目光一闪,他的面巾已经被河水冲走了,“韩……离!”木文夜有些恍惚。可就在这时,她拉着韩离的手臂一沉!
已经到崖口了!
韩离的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几乎要随着水流跌落,那巨大的拉力顿时让木文夜整个人一沉,手几乎快要拉不住他了。瀑布巨大的轰鸣声仿佛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响,木文夜看着前方被水冲得脸色惨白几乎失去声息的韩离,指尖几乎掐破他的肌肤,死死的抓着他的手。
一阵激流涌上来,木文夜就感觉背后一重,顿时随着汹涌的河水跌落下去……
当一切又归于平静时,之前一直追在他们身后的蒙面人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瀑布,便转身离开了……
风吹过河岸,夹杂着血腥味。子慕赶到河边时,只看见一堆尸体,他蹲下来检查,不禁皱眉:“不好!情况有变!”
…………
木文夜仿佛做了一个过于沉重,过于长久的梦,她好像梦到自己身处母亲离开的那个雪夜!
在她恢复神智之前,还是觉得全身冰冷,无力,好像身体被人拆开了再重新装好一样,四肢五体只成了没有感知的血肉,除了呼吸,什么都不属于自己。在她的耳边,隐隐听到有节奏的水声,伴着阵阵凉意袭来,流水的冰冷让木文夜睁开了眼睛。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趴在河边的沙石上,半个身子还浸在水里,河水随着风有节奏的往岸上涌来,一波一波的拍打着她的身体,也渗入她微微开阖的口中。水里,仿佛还有淡淡的咸腥味。那种味道稍微刺激了一下她的神经,漂浮的意识终于慢慢的回到了她的身上,她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了昏迷前发生的事。
韩离!
韩离呢?
木文夜立刻清醒了过来,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立刻,她就看到了前方的人。
阳光透过树荫,星星点点的洒落下来,给河面镀上了一层粼粼波光,而在波光潋滟中,那个身影就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不过伸手的距离。
全身酸痛得好像骨头都碎成了粉末,但这一刻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抬起手去触摸眼前的人,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握着一个冰冷的东西。
是他的手!
韩离结实有力的手,这个时候瘫软的在木文夜的掌心,手背上还有被她的指甲硬生生划出的几道深深的血口,仍然往外渗着血,但很快就被慢慢流淌过的河水冲淡,卷走。
他趴伏在河岸边,全身都湿透了,漆黑的头发散落在水中,被水流冲得长长的蔓延开来,如同浣纱女在河中展开的黑色绸缎;他的半边脸都浸在了水中,只露出了一边的脸庞,在清澈河水的映衬下,他的脸苍白得几乎是透明的,让人想起那极远的北国终年积雪不化的山川!
木文夜艰难的爬起来,用手去探了一下韩离的鼻息,还好,他还活着!
“韩公子!韩公子……”木文夜叫了记声,但他没反应。木文夜看了一眼他肩上的伤,利箭已经被流水不知何时冲走了,他伤口还在流血,而且是黑色的!这一箭,本来应该是要插在她的心口上的!木文夜站起来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心情就越发沉重了。
这里,是一片山谷的谷底。
她和韩离,应该是从瀑布上落下来之后,随着河水一直漂到了这里。木文夜往上游看了看,已经看不到那个瀑布了,不知道被我们被冲走了多远。因为这个地方地势较高,河水清浅,两个人才勉强搁浅停留下来。背后是高得几乎看不到顶端的山壁,前方一片浓郁的树林,远远的听到鸟鸣悠长,加上潺潺的水流,越发衬得这里静谧如斯。
一看就知道,这里必然是没有什么人烟的地方。这样的话,韩离的伤……
木文夜低下头,看着毫无知觉的韩离,他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嘴唇都白得像纸。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虚弱的样子,木文夜咬了咬牙,用力艰难地扶起了他。这个河滩太潮湿,只怕到了晚上就会被河水淹没,韩离不能留在这里,木文夜艰难地将他扶起来!
事实证明,木文夜有些高估自己的力量了。刚一用肩膀支撑住他,木文夜就立刻被压垮了下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膝盖和下巴传来一阵剧痛,怕是摔破了。
但这个时候木文夜已经顾不上自己,只怕万一韩离滚落下去,碰到背上的伤就糟了,于是急忙反手护着他,幸好他毫无知觉,只重重的压在木文夜的背上,冰冷的脸颊擦过她的颈项。
木文夜回头看了看他,咬了咬牙,抓起前面一棵小树的树干,往前挪了过去。
…………
一路上,木文夜就这样沿着山壁,半背半拖的往前走着,还没走出几步,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木文夜背着沉重的负担,不知道自己的目标还有多远,却固执地,一步一步地,不肯停歇的走。
木文夜回头看了他一眼,韩离苍白的脸颊无力的贴在她的肩膀上,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清朗的额头和浓密的睫毛,安静得仿佛一幅画。木文夜用力的把他往上托了一下,喃喃道:“你为什么多次出手相助于我…………”
木文夜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艰难地走了一步。撕拉一声,裙子好像被石头磨破,她的膝盖磕碰在石头上,痛得她嘶了一声。
原本透过树荫洒下来的光慢慢地黯淡了下去。木文夜终于背着他拐过了前面的一个弯道,就看到前方山壁那边,有一道深深的凹陷,透着幽幽的气息,似乎看不到底。
是个山洞!
木文夜心里一喜,侧过头看了一眼韩离,他仍然毫无声息,眼睛紧紧的闭着,即使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搬进了山洞里,被里面的藤蔓绊倒在地,他重重的摔倒下去,好像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木文夜却吓得脸都白了。
这个山洞不算深,空气还是湿润的,也许因为山壁吸收一整天太阳的热度,到了傍晚就完全的吐散出来,山洞里反倒比外面要暖一些。木文夜稍微清理了一下那些藤蔓和落叶灰尘,清理了一块地面。韩离的背上有伤,木文夜只能让他趴伏在地上。
不一会儿,天黑了。
木文夜全身已经湿透了,火石也早就被水冲走了,她点不燃火,只能借着外面的月光守在韩离的身边。
韩离因浸在水中而苍白的肌肤,这个时候泛起了淡淡的嫣红,可木文夜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她伸出手去一探,就感觉到他的鼻息变得滚烫起来。
他发烧了!而且毒也开始发作了!
背上那样重的伤,又被水泡了那么久,加上毒发,他必然是要发烧的。木文夜看到他的眉间微微蹙起,木文夜不禁想了那个男孩。
木文夜突然无奈地低笑,她似乎总是在荒山野岭捡到人!
木文夜伸手去摸他背上那狰狞的伤口,有些沾黏的感觉。他的伤口化脓了,是这些伤引起了他这样的高烧。
一想到这里,木文夜立刻反应过来,急忙翻身起来,他后背的衣衫之前就已经磨破了,只剩下一些褴褛的布料还挂在背上,木文夜伸手去抓住用力一扯,就听见撕拉几声,布帛被她撕裂开来,露出了他的后背。木文夜先简单的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
一丝阳光进入山洞,木文夜睁开了眼睛,立马起来去看韩离。他的后背还是裸露着,上面的伤口经过昨夜的清理,倒是没有那么狰狞,只是一些地方还有血水渗出,而他的脸色,褪去病态的嫣红,仍旧苍白,但气息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烫手了。
木文夜不知道从瀑布上摔下来之后,她们到底经过了多长的时间才到了这里,但他们至少现在是一天一夜都没吃过东西,韩离这样重伤病着,是不能饿的!
想到这里,木文夜站起来,扶着山洞的墙壁慢慢的走了出去。
在野外要找到那吃的东西并不难,但难的是木文夜手脚发软,树上的果子摘不到,水里的鱼儿也抓不到,她像个废物一样在林子里逛了半天,终于找到几丛低矮的灌木,摘下一些小浆果,木文夜还找了一些草药。
回到山洞,木文夜将药草捣碎,给韩离服用了有些,又在他的伤口上敷了有些。木文夜探了探他脉象,不禁皱眉,他中的毒很刁钻古怪,所以导致他一直昏迷不醒!
帮韩离包扎好后,木文夜坐在他的身旁,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看着自己破败不堪的衣衫!
山洞里,时间的流逝就和外面潺潺的河水奔流一般,绵延得失去了感觉,只能看着阳光从山洞外照进来,一点一点的往山壁上移动,天黑了之后,一切又都静谧了下来。
山洞外的河水还在不停的奔流着,如同人生,不管怎样的痛苦挣扎,怎样的幸福绵长,终究还是要往前走,它不会因为你的痛苦或幸福,就做一刻的停留。
…………
木文夜站在河边,阳光被树荫遮盖之后洒下的星星点点投射在河面上,与一片粼粼波光融为一体,灿烂得让人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木文夜下意识的用伸手遮了一下眼睛,正好就看到前面水浅的地方,一条鱼悠然的摇着尾巴。
木文夜脱下了鞋袜,挽起裤脚,下到水中,弯下腰,静静地看着那条鱼,慢慢地等它放松警惕。良久,木文夜觉得腰都有些酸了,那条鱼才在她的倒影下停住。
木文夜双手快速的往水中一抓,扑腾扑腾的几下,木文夜将鱼抓出了水面,嘴角不自觉的轻轻上扬。
木文夜回到浅滩上,赤着脚站在沙石之上,还来不及穿上鞋袜,就感觉一阵疾风朝着自己扑面而来。
“小姐!”来人正是归云。木文夜不禁心中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