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官家,何人在里面?”
“月主子,您请回吧。”贾官家挡在映月跟前。不让她踏进去一步。
堂内。女子背对殿外。黑色的斗篷将瘦削的身子整个包裹起来。玄烨的面色越渐沉重,俊目睨向身前之人,“你同我说这些,有何目的?”
“六皇子,如今皇上危在旦夕,连后宫娘娘都不能靠近他的寝殿一步,外面,全部包围了太子的人,六皇子。救救皇上………”女子上前一步,双膝用力磕在地面上。
“茹妃,”玄烨低眸睬一眼,面上极为冷漠,“当初。仅仅是因为一句妖言,他不问生死,将我丢弃于此,如今,我已不再是六皇子。”
“不。”茹妃双膝跪地上前。“皇上时刻不忘六皇子。经常在我面前挂念你过的好不好。也分外后悔当年所做的一切。如今。皇上的寝殿内,只见有人进,不见有人出,就连御医都被拒之门外,六皇子,难道您忍心让皇上这么等死吗?”
“贾官家,送客。”玄烨端起边上的紫砂杯,轻啜一口。
“是。”贾官家挥挥手,示意映月退下。她向后退了几步。茹妃面色焦急,双手不顾一切地扯住玄烨袍角,“衅,他是你父皇,难道你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想见吗。我冒死出宫,只因皇上昏迷前说想见你,我不想他临走了,还留有遗憾。”
“茹妃娘娘,请。”贾官家半弯下腰,单手将她搀扶起来。
“六皇子!”茹妃软下声音。几近哀求。却见男子低头只顾着饮茶。漠然的神情。似乎方才所讲的事。同他没有一点关系。女子无奈地摇下头。不再说半个字。转身毅然离去。
斗篷下的小脸,细致美艳,在擦身而过之时,映月清晰望见女子的满面泪痕,贾官家将她送出五月盟外。这身装束。显然是不想被现。
跨入白虎厅。半边阴影落在男子的俊脸上。他头也不抬。似乎并未现有人进来。映月轻声上前。柔荑不着痕迹地落上他左肩,男子一怔。嘴中的茶水这才下咽,他长臂轻收,让映月坐到自己腿上。
两手将她的身子紧紧缩在怀中。下巴轻抵在她肩头,“映月,你知道亲情是什么吗?”
她两眼穿过庭院,落在那一捧细碎的阳光上头,“我早已忘却,属于我的亲情,可我知道,那是一种割舍不去的东西,不论走得多远,家,应该是我们最牵挂的地方,没有了亲人,再大的房子都是空的。”
“空的?”玄烨举目望去。借大的庭院内。寒风萧瑟。就像是空寂的心头一样。
“爷,方才的那人,是谁?”
玄烨收回视线。目光睨着映月的半边小脸。他双手将她从腿上放下去。
“一名故人罢了。”径自起身。男子几步走到庭院内。映月深知他不说的原因,两手拾起裙摆跟出去,玄烨满面心事,却压在心里,不肯吐露一字。
“映月。”
身后女子轻应一声。上前。同他并肩而立。
“如果,你父亲即将离世,你会不会去见他最后一面。”
“会。”想也不想的。映月脱口而去。
“可是。你不想原谅他,”玄烨俊脸微侧。话语落寞。“或者。他丢弃过你呢?”
“那也会。”映月的回答。依旧毫不犹豫。语气坚定。
“为什么?”男子转过身来。同她正面相视,“既然已经丢弃。他还配吗?”玄烨的声音不觉提高,面上露出不解,他以为自己的视而不见。应该是正确的。
“就因为,他是我爹,”映月望向上空。暖暖的光阳有些灼人。她眯了下眼睛,瞳仁深处。顿觉酸楚无比,“若我有这样的爹,我只要能看一眼就好,我想看看。爹爹长的是何模样,是不是和我心里想的一样?”
眼角处,微微湿润,若不是玄烨提及。父亲这个词,她就连想都不敢想,只要是有关于家的,她都深深掩埋。不敢想。
双臂在她身前环起。健硕的胸膛靠上她略微颤抖的后背。男子拧起剑眉,紧紧抱着映月,没有再说一句话。
虽有埋怨,甚至怨恨。但对于那边的牵挂。却连自己都骗不了。皇帝虽将他丢弃于此,却仍有牵记,除了不相往来。其余的,都会照顾周全。可心中的那份恨。是从小就种下的。那座皇宫,是他誓。不再踏入一步的。
接连三日,玄烨甚少说话,满腹心事。
一件外袍,轻落于男子肩头。亮炽的明火下,玄烨双目从书册上别开。墨黑色的眸子望向映月。将新沏好的茶放在他跟前。“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映月,我到底应该怎么做?”男子一手揽在她腰间。俊脸埋入她颈间,“他重病在身,我若不去,恐怕真难见上最后一面。”
“若他在你心中还有一席之地,那就去看看吧。以免今后会后悔。”回想起三日前的话。映月已能猜出些眉目。这样的男子。对亲情。竟也这般渴望。
男子薄唇紧抿,再度缄默不语。
天还未放亮。玄烨便已起身。女子睡眼惺忪,揉了下眼睛,“爷,何事起得这么早?”
“映月,快起身,随我去宫里一趟。”男子动作很急。映月见状。忙起身更衣,二人走出东苑时。天色漆黑。外头的马车已经备好。贾官家掀开轿帘。见她跟在身侧。忙不放心说道,“爷,还是多派些人一起吧。”
“不用。”话未说完。玄烨已钻入马车内。坐在男子身侧,映月单手覆住他的大掌,将脑袋靠在他肩头。
一路颠簸,悬起的心也始终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