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繁星点点,人间流萤翩翩。
才子佳人秉烛夜话。“今后有什么打算?”宝胤接过婢女送来的茶点,客气地邀请雁落羽品尝。
小女人望着跳跃的烛火,露出一脸与稚嫩年龄不符的成熟,“因缘流转,随遇而安。总之,不想再回去了。也许再找个男人嫁了,也许,出家当尼姑。。。。。。”
“若要做个方外之人,做尼姑不如做道姑。若求避难之所,寺院远不如道观。”肺腑之言,顺便与对方划清界限。并非不愿留她,只是他府上人多嘴杂,绝非藏身的地方。出于私心,也是明哲保身,以免落得个拐带深府内眷的罪名。
“因为当今万岁的个人喜好?”见鬼!皇帝老子果然是入世如来,天意无处不在,任凭你怎么躲都躲不开。
“皇上就是皇上,顺者昌,逆者亡。别看只是个小小的一点嗜好,你若违逆他老人家的意思,即是谋反!”
谋反?呵,或许她现在就在谋反。她倦了,累了,不要他了。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奴抛弃了天子,真真好大的胆子。。。。。。。
宫外夜阑人静,宫内死水微澜。
宗爱用了整整一下午时间搜集线索。吃罢晚饭,潜人传御药房的钱管事来刑苑问话。谁料,还是晚了一步,人在半个时辰前就见了阎王。表面上看来貌似自杀,临终前写下了绝命书。通篇都是督办不利的话,慷慨赴死,一句“冤枉”都没喊。
宗爱思量片刻,瞥了眼立在身边的小厮,沉声吩咐道,“再查,午后何人去过御药房?”
“问过了,当值的小厮皆看到德妃娘娘的侍女贞贤去过。”
贞贤?
唉,薄命佳人。好端端成了他人的替罪羊却浑然不知。书女死因蹊跷,矛头直指德妃,心里隐约觉得是皇后一党暗中所为。看起来他有必要亲自去德妃宫里走一趟了。。。。。。
一道“面壁思过”的旨意传来,高欢儿整日惴惴不安。想不到书女一死,那孟大兴为推脱罪责,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咬人。她的确曾示意那阉官太医将书女的病情拖延几日,无非是想陛下能在她身边多留几天。
而斩草除根的事,她不是没想过,而万岁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书女会因为区区崩漏之症而死。
“娘娘,中常侍求见。”贞贤一路小跑,上前通报。
“快请!不,本宫亲自去迎。”终于等到来问话的人了。好在是由宗爱经手,若是皇后派人来审,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怕是也难逃干系。。。。。。
子夜时分,拓跋焘终于带着大队人马驰回了万寿宫。下旨先将崇孺收了监,趁夜传召中山王安乐殿觐见。
“宗爱何在?”一面问话,一面展开双臂任几名宫女伺候着换下袍服。
“回万岁,中常侍傍晚时得知御药房的钱管事吞金自尽,随后便去了德妃宫里。”立在一旁的小宦官上前回话。
拓跋焘赫然沉下面孔,极不耐烦地抱怨:“有什么可查的?孟大兴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朕意已决,德妃高欢儿降为常在,暂入左昭仪宫内当差。还有,速将宗爱那混账奴才给朕叫回来!”
“万岁息怒,万岁息怒,奴才回来了!万岁回宫,小奴未曾接驾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宗爱连滚带爬,一路踩着告饶声进了殿门。“万岁当真要贬谪高娘娘吗?娘娘着实有冤!”
“冤?冤在何处?拖延病情是否她的主意?”袍袖一甩,屏退左右,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主仆二人。
“是。可下令杀人绝非娘娘的意思。”立在一旁,恭谨地顺着眉。
“杀人。。。。。。哼,你都查到些什么?”认定孟大兴所言不虚,他那奴儿果然死得蹊跷。
“书女服用的汤药出了错,御药房煎药的小厮和管事皆已畏罪自尽。”
“死无对证——你又怎么知道此事非高妃所为?仅凭一面之词,还是收了大把的好处?”抿了口茶,咣当一声将茶盏按在几上,“朕信书女非她所杀才将其降为常在,暗使太医拖延病情就不该受罚吗?”若非心如明镜,也不会将其安置在左昭仪宫里。严惩之外,亦有庇护之意。冯秀珠为人耿直,软硬不吃,皇后想要有所行动,也要给对方留几分面子。
“陛下可曾记得,数月前冯昭仪曾因为一盒胭脂赌气悬了梁。把人放在那里,只恐。。。。。。”
“哼,咎由自取!平日里树敌太多,到头来就是这个结果。朕深知左昭仪男儿性格,嘴上刻薄却素有肚量。过去的事顶多惹得她冷脸挖苦几句,人放在那里全无性命之忧。”她高欢儿也该清心自省了,他平日里将其捧在手心,对方却持宠而骄越发得不像话了。
“万岁圣明!哦,不知万岁打算如何治罪孟大兴?”不方便提及落羽,转弯抹角的询问。
“唉——”拓跋焘郁闷长叹,眉心微微敛起几缕风波,“尸首不见了。。。。。。”
“呃?”宗爱诧异抬眼,迅速略过龙颜。
仰视殿顶的雕梁,凄然苦笑,“呵,朕知道你心里挂着她。人已经没了,朕不妨与你交个底。朕宠她,容不得你这狗奴才恋慕她!恼火,却又不想因她坏了我主仆的情谊。所以,自那夜之后,朕故意疏远她,意在缓和你我之间紧张的关系。谁知。。。。。。”鼻子发酸,猛然背过身去,霎时红了眼圈,“宗爱,朕恨你。”
“小奴罪该万死!望万岁节哀。”佳人已去,伤心背后是淡淡的释怀。难得主子一席肺腑之言,对他的倚重之意溢于言表,主仆二人和好如初,“祸水”一去,万岁想必不会再追究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