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到廊榭上传来两名女子的争执,拓拔焘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扒在墙角附耳倾听。
御园中的女鬼——
原来是她?
那营妓不是在拓拔辰的府里吗?深更半夜怎么会在万寿宫里出现?还妄想着吓坏他那禁宠取而代之,野心蛮大。
而让他欣慰的是,那个平日里执着念着“唯一”的混蛋奴儿突然转性了,方才那翻话深明大义,颇具国母风范。可惜他已经有皇后了,如若不然。。。。。。
但见“女鬼”愤愤转身,撇下几句狠话疾步隐入了浓黑的夜色,帝稍稍侧目,对着跟随身后的宗爱小声吩咐道:“中常侍,速命人将那‘女鬼’擒捕归案,关押候审!”
“喏。”谦卑躬身,奉旨告退。
“还有,这大过年的,不要惊动任何人,明白?”
“小奴明白。”
目送宗爱走向安乐殿,迟疑了片刻,转向侍立一侧的贾周,“朕命你准备的衣裳带来了吗?”
小宦官一脸谄媚地迎上前来,“回万岁,都预备好了,敬请万岁过目。”朝身后的小厮们一摆手,当即呈上一个锦缎包裹。
“待一切准备停当,由你亲自将朕送出黄闼(禁宫之门),回头朕不妨封你个‘给事黄门郎’。朕已令寇天师自明日一早在安乐殿外护法,只道朕闭关打坐在兜率天与老君论道,任何人不得扰朕清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圣旨塞进对方手里。
贾周一听说要升官加俸,当即喜形于色,嗓音亦越发甜腻,“遵旨,奴才谢主隆恩。奴才保证将此事办得神鬼不知。”
拓拔焘点了点头,接过包袱举步踏上水榭。一进轩门就迎上女人喜盈盈的小脸。
“终于回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皇宫里戒备森严,貌似没那么容易混出去。”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忐忑不安地问个不停。
放下包裹,温柔拂过女人的后脑,“这万寿宫是朕即位后才兴建起来的。从前,先皇都住在东面的宗庙附近。主人要出门还得请示看门人吗?真是个傻丫头!”心中的宠溺更胜往日,看得出她在努力为他而改变自己。
“我们怎么出去?”急切地扯着他的衣袖。
“喏,”指了指桌上的包裹,“那里面有两套杂役的衣裳,每日往宫里面送点心的小厮穿的。四更一过贾周会持朕的手谕亲自送咱们出去。记住:朕是师傅,你是徒弟。”
“呵呵,你什么时候改行做点心了?”
“唉,朕不善此道,说起做点心的手艺当数从前的德妃高欢儿。”
小女人微微有些醋意,娇嗔地咬着下唇,“你吃过我做的点心吗?只说她做的好。。。。。。”嘟起小嘴,淡淡白了对方一眼。
“想象不出你能做出什么东西?鹿苑的头一顿饭就把朕给吓怕了。”
“被我征服了吧?那是因为我不太善于做中餐,做西餐比较拿手。”
“什么——西餐?”不太明白这小鬼头的意思。
“就是番邦人吃的东西。”
“据朕所知,西边的番邦人还在山洞里吃生肉哩!”径自脱下龙袍,翻看着包裹里的衣裳。
“我说的是番邦人一千几百年后吃的东西。”哗啦一声抖搂开另外一件袍子,直率地品评道,“这个看起来太大了,简直像麻袋一样。”
“那是因为你太瘦了。要是让皇后穿就比较合身。”语重心长地话起了家常,“朕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皇后了,貌似比从前又胖了一圈。”
“皇后春秋鼎盛,中气十足的样子,怎么就生了一个孩子?”边说边将腰带缠上纤弱的腰身。
当着她的面说起他跟其他女人的私密之事,未免有些局促,“生孩子嘛——咳,不是凭她一个人就能办得到的事。”
“明白了,主要是因为你不配合。”
“呵。。。。。。怨朕无福消受。”长叹一声,放下高高束起的发髻,“来,帮朕梳鞭子。”
欣然掏出怀里的半片梳子,嗅着青丝上漾起的幽幽菊香,“说实话,我更喜欢你梳辫子的样子,带着面具——我最初遇到的佛狸。”
“那张‘梨花带雨’呢?还要朕带上吗?怕朕出了宫吓坏路人?”
“你很久不带面具了,也没看见吓坏谁啊?甚至还惹得一票痴情女子为你迷恋不已。”譬如方才装鬼吓人的那位美女。
“朕若只是个农夫,她们还迷恋朕吗?”挑起长指轻轻点了下冰凉的鼻尖,”唯你不一样,你巴不得朕只是个亡国流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