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殿里的一对父子正在以一种文明的方式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交锋。拓拔晃以大战方才结束国库空虚为由,恳请父亲暂缓扩建惊鸿轩一事。
端坐主位的拓拔焘看似一脸焦灼,扫视着在一旁帮腔的“忠勇谏臣”。落寞地闭上双眼,无奈地点头默认。
“父皇英明!”拓拔晃喜形于色,抱拳叩拜。得意于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胜利。
“吾皇英明!”中山王拓拔臣,尚书奚眷等人齐声附和。
“太子所言不无道理。朕再三思量,扩建惊鸿轩一事的确应当缓行。雁落羽虽是西秦公主,但身为‘御前书女’确无资格享受如此天恩。”点到为止,长了心的人自当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当即换了话题,“晃儿,乐平王谋反一案近日办得如何?”
“启禀父皇,案情错综复杂,且涉案官员人数太多。儿臣敦促严查,大抵有了些进展。”
“那毕竟是你叔父,功勋盖世,这案子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免得招人口实。朕已拟旨将乐平王麾下之师交予辅政大臣古弼统辖。乐平王一案就交由崔司徒来处理吧。春耕将至,太子当代行天子之职,督促万民稼穑耕作。社稷为重,其余琐事皆交于他人代劳。”遂命贾周将早已准备好的圣旨送到儿子手里。
拓拔辰与奚眷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转向太子晃,对方的脸色霍然暗淡了下来,下意识地瞄了眼御案上的国玺。
父亲全数收去了乐平皇叔手里的兵权,又把官员审核、抄没家产的肥差交给了崔老头。轮到他,就只剩下祭祀种田之类的鸟事。照这样下去还代的什么政啊?父皇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私下里该找人细细合计一下。
拓拔焘目送着儿子及一干党羽退出殿外,嘴角提起一抹诡异的轻笑:姜还是老的辣。朕要扩建惊鸿轩,你以为联合了一群手握兵权的武将就能把朕吓住吗?小子,回去仔细想想,多半会明白朕的意思。。。。。。
轻舒一口气,瞥了眼侍立一旁的贾周,“摆驾神泉宫,除了崔司徒,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天子一去半日,雁落羽独自一人泡在雾气氤氲的泉池中。宗爱站在帘外,暗暗窥视着帘内的春色,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池中尤物闲聊,“那司马宝胤奉旨出任雁门太守,出狱赴职前宝音公主曾极力挽留。唉,最终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被迫离开京城到那么远的地方任职。”玉臂轻轻拨弄着池水,已然习惯了帘外的眼睛。
“这还不知足啊?能保住小命已是万幸了!”轻摆拂尘,摇头嗤笑,“又是一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说句真心话,你不许笑我,我当初真的想过嫁给他。那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恨只恨有缘无份。”撩着水花,淡淡自嘲,“女人有时候真的很犯贱,明知道那是个好人,可说什么也找不到感觉。明知道喜欢上的是个混蛋,却又偏偏放不下他。也可能是我天生有被虐倾向,一直这么觉得,不然这事儿没法解释。”
“咱家斗胆说一句,你这种女人啊,就是太注重心里面的东西了。不像贞贤,市侩,倒也简单。脑袋里没那么些情啊爱啊的,也没觉得跟哪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有什么了不得。”
“女人是分很多种的。我这种天生属于纠结的型。也想学人家一样洒脱,可惜做不到。为了某种目的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如杀了我。”
“想叫谁杀你啊?”拓拔焘的声音已先他一步进了珠帘,“赶明儿你要是被什么人教坏了,朕就亲手送你归西。”
举目望着闯入浴室的皇帝老子,咬着牙根埋怨道,“你就不会像‘人’一样软言软语的吗?“
“什么‘人’?司马宝胤?”印象里那是个难得一见的“雅士儒生“。
“喂,偷听!一国之君还干这么不道德的事情?”
“朕耳朵灵,只是路过时碰巧听到。”长襟一抖,大咧咧地坐在池边,“方才听到有人骂朕混蛋什么的?”狼眼半眯,伸手抬起被池水蒸得绯红的小脸。
“你怎么就没听到我说‘偏偏放不下’呢?”一双梨涡在桃花腮畔荡漾开来。
“放不下什么?”直视魅惑的眉心,明知故问。
娇羞地别开视线,“没,没什么啦。”
“说,究竟放不下什么?”高傲的夜叉脸上扬起一抹邪魅的坏笑。
“好了啦,不要闹了!”娇嗔地挣脱他的掌握,转身向池心游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