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李华情绪激动，我故意饶了一大圈才趁李华没有注意的时候，钻进了商贸公司大楼。

我走到大楼的顶部时，更加清楚地听到李华和令眉的对话，我听到李华对令眉低声质问道：“你为什么愿意和那个杜大龙、杨汉东在一起，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他们能给你什么？你和他们在一起到底图个什么？你不让我死，可以，那你就和我一起把搞你的男人都杀了！”这让我心里一惊。但是令眉只是冷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我躲在楼顶的楼梯间里，悄然地伸出头看了看，李华悲愤欲绝地站在令眉面前，无声地流着泪。而令眉却很无奈地低着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的。因为我眼前的这种情景已经超出了这个地方应有的承受力，这已经是一种失控的情感纠葛。我不知道李华在经历这些后，会如何面对自己的现在。看着已经无法自己的李华，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李华的幼稚和冲动是这一切的结果。对李华的这种情形，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悲悯，我很想对这个大男孩说点什么，可是在情绪已经失控的李华面前，我还不能让他受到刺激。

我只有默默地耐心等待时机。

我看着正在冲突之中的令眉和李华，他们都转过头不愿意看着对方，好大一会，令眉忽然冷冷地问李华：“你用死来逼我和你结婚，就能达到拯救我的目的吗？”李华痛苦地反问令眉：“这还用得着问吗？”令眉听了却毫不领情地悄然冷笑了起来。

他们这个时候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只有近在咫尺才能听得见。我用心地地听着他们此时的私语，但是他们再没有说什么，只见李华很坚定地瞅着令眉。此时的空气中似乎让人感到有种令人紧迫的压抑。

许久，令眉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了。这个举动让李华吃了一惊，也让我非常惊愕，我不知道令眉为什么要这样。

只见李华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令眉喊道：“你要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

令眉用力搡开李华，大声说：“你不是想要我吗？现在我就给你，你满足了吧？”说着，她几下就把自己脱成了半裸。当我的目光碰到裸露的胸前时，我感到有些晕眩，一种难言的难堪让我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腹腔里往外顶。我低下头强迫自己用理智压住了心头的那种不适感受，然后又继续观察着他们。

只见李华急忙捡起地上的衣服给她披上，他几乎是哀求地对她说：“你先穿上好吗？”没有想到他这样的一声哀求，却让令眉软软地瘫倒了下去，只见令眉捂着脸哭着说：“你根本就不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对你……从此以后，你爱干啥就干啥去，我以后永远都不想见到你了，你非要死给我看，你死去好了！大不了我也搭上就完了！”李华听令眉说出这番话，神色忽然凝固了，他悲伤地看着令眉说了句：“你什么时候又懂得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呀？”说着他无声地站起来，转过身来，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哭泣的令眉，就向前迈动了脚步。看到这里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于是什么也不顾了，急忙冲上前去抓李华。还好他在要翻越女儿墙的瞬间被我用力抓住了，当我将李华拖离女儿墙的时候，我才看到我们身后的令眉正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我拉着李华，任他怎么挣扎也不放手，令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我要疯了！”就跑了。看着她跑下楼去，李华好像也虚脱了，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时，我们所的人也赶到了楼上，我把李华交给了他们，看着他们架起李华向楼下走去。此刻我的感觉忽然出现了空白，好像失去了任何知觉，我不知道我此刻该想到什么。

回到所里，所长安排我来处理李华的案子。正当我准备带李华到我办公室的时候，令眉也被李大虎从外面带了回来，令眉透过值班室的窗户，冷静地看了我和李华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跟着李大虎后面向里面走去。

来到我的办公室，我示意让李华坐下，然后拿起笔录纸，开始对他进行询问。可是此时的李华却像一个雕塑，他脸色苍白，神情呆滞，两眼无神地看着我。我看着他尽量用柔和一些的语气问他：“你是怎么到那个楼顶的？”李华看着我，翕动了两下嘴唇，惨然一笑。我看他的笑容其实比哭还难看，也就在一瞬间，他的眼泪也跟着向决堤的水一样一下就涌了出来……

李华的眼泪忽然让我大脑一片空白，看着他趴在办公桌上，无声地抽泣着，我不知道我还能做点什么。

我用力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才缓过神来，好大一会我才感到李华这个小子冲动让人看着好可怜。

我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李华，直到他渐渐平息了一些，我才对他说：“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接着我带着他来到备勤室，让他躺在我的床上，然后又给他拿出了一盒我放在抽屉中很久的香烟，交给了他。李华接过香烟，看着我呆呆地说了句：“谢谢。”

接下来，我要询问令眉了。

每次面对令眉的时候，我总是有挥之不去的不自然，但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去回避。我总是在不自然中要证明自己是很自然的，这一点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性格。

我先稳了稳我的心态，然后来到李大虎办公室，用例行公事的口吻叫过令眉：“跟我来。”

令眉默默地跟着我走进办公室，我让她先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然后将房门轻轻地关上。

我看了令眉一眼，然后拿起笔开始做询问笔录。按照笔录那套程序问完姓名年龄之类的问题后，我开始问她：“你是怎么去商贸公司楼顶的？”

令眉很平静地告诉我：“我是在商贸公司碰到他了，他见到我就很生气地拉着我上了顶楼，说是有事要和我谈谈。”我看着令眉那不带任何表情的脸接着问她：“李华是因为什么对你生气？”令眉冷淡地说，“他好几次去我那里找我，被我拒之门外。”我沉吟了一下，“那么他拉你到楼顶之后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令眉很干脆地告诉我：“他踢坏了楼梯间的门，还打了商贸公司的职工，然后拉着我上了楼顶，告诉我如果我再拒绝他，他就和我同归于尽。”说到这里，令眉非常疲惫地闭了一下她那非常狐媚的眼睛，这让我在心里不由产生一丝触动，我想李华迷恋上这样的一个女人，也是情理之中的。这个令眉在什么时候都有一种慑人心魂的味道。

我低着头赶快将自己的心态调整了一下，接着继续询问：“你们到楼顶之后，李华拉着你跳楼了吗？”令眉简短地回答道：“拉着我跳了。”我抬起头看她一下，“你把这个过程说的详细一点。”令眉叹了口气，便开始叙述他们在楼顶上发生的一切。

按照令眉的叙述，令眉在李华推她跳楼的时候，她反而是主动跨上了女儿墙，结果把李华给搞蒙了，还是李华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令眉被李华拽住后，就开始和李华在楼顶上大吵起来，直到我们感到现场……

令眉用一种平静的近乎冷漠的语气叙述出来的过程后，有点不耐烦地问我：“我讲完了，你还要问我什么？”我低着头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才告诉她：“没了，你可以看一遍这个笔录，然后签字。”令眉从我手里接过笔录，连看都不看就直接在上面，很熟练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字后，她问我：“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想了一下，“等等。”令眉看着我：“还有什么事情？”我简要地告诉她：“是关于胡汉兰的事情，为了她的事情，我们正要找你。”令眉淡然地笑了一下：“汉兰给我说这个事情了，她说等她干完这个月，她就走了。”我随口问了一句：“她准备去哪？”令眉用一种怪怪地眼光瞟了我一眼：“她准备去内地，开始当职业妓女。”我听了她的话，惊异地看着她。她却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受不了人家这样选择呀？”不待我回答，她又接着说，“你想不通就想不通吧，反正我不指望这个世界里谁还能在乎妓女是怎么想的。”说完她就拉开门径直离去了。

我看着她关上房门，久久地保持着一种姿势。说实在的，此刻的令眉让我分不清她是人还是妖！

接着我又将商贸公司被挨打的职工和几个证人找来，继续做起了笔录。经过他们的证实，李华毁坏商贸公司楼梯间房门和殴打职工的事情够得上治安处罚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