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两下轻微的锐响之后,汤延中左右两侧各自栽倒一具健壮的身躯,是他两名跟的最紧的属下,这会倒死得最早。
从倒下时惊愕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至死都不清楚谁袭击了自己,连杀自己的武器都没看到。
女子蒙面下的眼神好像没有发生丝毫变化,只不过斗篷的下摆轻轻起伏了一下而已。
刘驰驰的眼睛已经睁开,黑夜里眸子的光亮闪现在汤延中的脸上,仿佛他那把抵在汤延中咽喉上的利剑。
汤这时看他的眼光,好似刚见到他时发现他已经昏迷那般的不可思议。
“刘驰驰,你不是快死了吗,我刚才看到你的伤口了。”
“是,可我想死晚点......行吗。”说话间气息依旧虚弱漂浮,毕竟悔断思的剑尖是确确实实刺透了他的右胸。
稍喘片刻,他接着说:“只是死前我想有件事要跟你们说清楚......你知道我曾经是你们的一员,比你们更心狠手辣,比你们杀人更果断决绝。咳......咳.......因为那时我只有躯壳没有生命。和你们一样,我的每次杀戮都来自于上面的命令。”
“就像你杀田桑榆是宇文卿给你的命令一样,你在逃避惩罚吗”,汤延中以为他在表演虚伪的真诚。
“你错了,是你的田大总管要他死。”
“不会吧”汤延中被刘驰驰口里吐露出的答案弄懵了,更多的像是在跟自己喃喃自语:“不会的,这不合逻辑。”
“那你认为我跟田桑榆之间有多大仇恨,宇文卿要杀他不如去杀王建,没人比我更方便的。咳......在杀他之前我甚至都还没有见过他。我做的是履行职责完成任务,就像你一样。”刘驰驰说着盯着汤延中:“事实就是你的田大总管安排了自己的义子去暗杀了他另一个义子,事情就这么简单。”
他停了停:“至于逻辑,你得自己去找。”
太不可思议了,汤延中喊道:“可他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刘驰驰慢慢摇着头打断他:“我没有力气跟你说太多。我只问你,你愿意告诉别人你十三岁偷看人家大姑娘洗澡的事吗,如果被发现了,我估计你只会愿意把这事推到张三头上吧。道理亦然。”
汤沉默了。
“谢谢你”刘驰驰突然用很轻的声音说,他的脸朝向那个蒙面的女子。
“估计那个香囊我也没有要回的必要了”他笑了,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估计没有这个命挂了。”
“不要......”女子的话被自己梨花般的泪水打断。
山风吹着如山岩般呆坐的汤延中。
刘驰驰把剑从他脖上撤掉,叹息了声说:“你自己想想吧,我今天不会杀你。就像你看到的,我很快就会死,但我绝不会死在你们面前。”
他目光示意了下那女子,女子连忙扶着他站起来,他在女子帮忙下脱掉满是鲜血的外套扔在地上。
“你回去需要一个解释。”
女子扶他径直上马,自己也轻跨上去,一声娇喝,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山道尽头。
山里起雾,是那种冰冷的瞬间会让人透湿的雾,汤延中头发已经被雾打湿,但他还木然坐着,人像趟进了一条没有尽头的湍急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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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管家坐在汤家等着汤带回王建的消息,等来的是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汤延中。
在汤回来前,他坐在汤家客厅的太师椅上喝茶,看着汤延中老婆里里外外忙乎,时不时还要自视很有风情似的过来打个招呼。
他心想汤延中这个老婆还真是操持家务的一把好手,事事亲力亲为,颇是周到。至于别的方面嘛,他瞧了瞧这女人孔武有力的背影叹了口气,但至少好在她在家就不会被贼偷吧。
正闲人瞎操着心,汤延中从外面被人架了回来,自然是喝得伶仃大醉,没有人样。
他老婆赶忙上去接过来,扶到一旁椅子坐下,一边数落着这个整日卖醉不省心的男人,一旁看着的孙管家倒是有点同情这个男人。
可是好好的汤延中答应他出去寻人,怎么会喝个烂醉回来呢,孙管家也有点坐不住了,你汤延中平日里看不像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啊,这王建的消息给我弄哪里去啦。
好在他老婆对着汤延中也就是一贯式的数落一阵,然后就去厨房给他烧醒酒的汤水去了。
孙管家凑上跟前去“汤延中”、“汤延中”的喊了好几声,这厮才晃荡着一抬头,看见孙管家便笑了:“孙管家,你,你也在这边喝......酒啊?”
孙管家着急地问:“喝什么酒啊,我问你我们家少爷呢?我让你去找的。”
“少爷?”汤延中看他的眼神只发直:“哦,想起来了,你说王建啊?”
孙管家只点头:“人呢?“
“人我......我安排送回家去啦。”
“送回家去了?真的?”对于酒喝成这样子的汤延中,他不得不多确认几次。
正说着的工夫,府里人传话过来,王建已经由汤延中的兵士送回了家,但已经受伤晕得人事不知。
一听说王建送回来了,他心里石头一下放下了,然后又说王建受伤晕了,他心又一下悬起来,忙急问汤延中发生了什么事。
汤延中还是那副德行,朝着孙管家呵呵笑了几下,冲他摇摇手:“叫王.....建别担心啦,不要害怕......刘驰驰已经被我亲手杀啦。”
“刘驰驰被你杀啦?”孙管家没空听他吹牛,他惦着府里头的大少爷呢,转身就要告辞。
想不到汤延中一把拽住他的膀子,眼神笑得很神秘,让孙管家第一次隐隐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这厮。
汤延中搭上老头的肩膀,说话间酒气喷了老头一脸。
“管家,我知道你不信。好,等着吧,你等着看好吧。明天整座长安城都会信!”
孙管家停下步子,将信将疑看看他。
就看见汤延中划着摇晃的步子走回厅里,手往上一摆,潇洒说了句:“不送,有空再来喝酒。”
孙管家也管不了他一嘴胡话还是真话,赶紧着出门上马回府。
瘫躺在太师椅上的汤延中,安静得像块没有生机的肉,他并没有睡着,只是眼神呆滞着而已。
他老婆吹着手中的醒酒汤,急急地小步过来。
“来来,趁热赶紧把这汤水喝了。”
汤延中一歪脑袋看着女人:“老婆,你真以为我喝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