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来的瞌睡都没再做梦，可白芷为了换个心情，将出山的日程提前两日。

是哪位大文诗人说过：游山玩水有利于身心释放，进而促进睡眠。

这话委实太对了。

两日后，当气喘吁吁的朝雾驾着云到达昆仑山山脚的时候，眼底莫名涌出股唏嘘。

难怪山上的修仙者不怕旁人打扰，就这等结界，没个上君实力的人怕是连门都进不了，更遑论里面的迷幻森林。

盘着腿坐在云上的白芷拖着下巴，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三儿，我有些怀疑天池水芙蕖花下魂灯的作用了。”

朝雾大感惊讶。

这厢白芷又继续揶理揶揄道：“你这上君巅峰的实力实在让我委实称奇，不过就是个昆仑山结界而已，至于这么……劳命伤财嘛。”

朝雾瞠着目看向白芷，潮红的脸色青白交加。

他扶了扶额上的汗渍，咬牙切齿道：“那下山之后让你那乖徒儿来腾云，我可是没力气了！”

苻离一听，顿时不停的摆着手。

随后对着朝雾很是恭敬的施了一礼，颇有些艰难咂了咂嘴道：“上君莫寒碜弟子了，弟子这仙力，怕是能架起朵豆芽云就很不错了。”

朝雾冷哼一声。

白芷见此戳了戳他，悠悠说着：“上次我出昆仑山只用了小半日脚程，而且还是在晚香玉看门的情况下，如今看来，这晚香玉人不见了，结界倒是加固了三分。”

这话面子上是在说能施法出来，日程会拖到两日兴许是结界加固的原因。

里子上却有几分叹息之意。

可当白芷道完这句时，几乎立马露出了副无比庆幸的神色，喃喃自语：“好在这次不是我驾云。”

朝雾一张脸彻底绿了下来，他盯着白芷，颇有些想哭想笑。

“姥姥一天到晚就知道把我当骡子使，不是给你挖什么大坑，就是去渊谷外搬什么鱼回来，再不济，还要我……”

“哦？”

白芷打断朝雾喋喋不休的架势，笑了笑，面上露出几许忽明忽暗的感慨：

“朝雾，三足鸟一脉自起上古时代就与麒麟、腾蛇、青龙并驾，我只是神兽中后起幻化的上神者，又怎么会不尊重这一脉的你呢？”

姥姥一改往日“三儿”的称呼，全名全姓的唤他，定定是个正儿八经的话。

可他眼神一暗，道：“可是，自打殷墟界降世，大荒沼泽的境界开始，三足鸟便受天地运转沦为了驼日之隶，哪里还有什么昔日的辉煌……”

朝雾眼底涌出股神伤。

他只记得自己的爷爷，父母，兄长均是死在驼日之上。

那灼热的炙烤和永无止境的白昼更迭，即便是拥有上古血液的神兽，也难以长时间招架，更何况无休止的使用仙术，总有一天也会法术枯竭而死。

白芷没了一开始的懒散，神情里也多了几分厚重感。

她说：“三儿，你只需要记着，我白芷在一日，便不会让那天命来褫夺你的自由，让你沦为驼日之隶，须知我从不信命。”

朝雾听了白芷的话，神色一愣，久久才露出副别扭的情绪来。

“姥姥，天命不可违，这是自古以来的定律。”

自古以来？

白芷挥手将云散去后，嗤笑一声。

“世间这么多定律，有谁认真去遵守过？世人连那些本该遵守的不遵，倒是颇爱做些损人害命之事。”

是以本就为老不“遵”的白芷，自然可一概不论。

苻离一副清澈的眸子中染上几丝恍惚，他有些没听懂，于是不耻上问，开口道：

“师傅，弟子不解？”

白芷觑了他一眼，神色未明：“等此番回去时，你再告诉我解不解吧。”

话音至此，朝雾眼眶转悠了两下刚要涌出股感动的神色来，不料白芷话峰一转，又道：“对了，若是你以后遇什么上心仪之人，对方又恰恰是个男的，在你化为女儿身之际一定要唤我前去看一看。”

三足鸟一脉自远古时代就是个特殊的种族。

至于如何个特殊法，恐怕九洲之内无人能及。四海八荒无人能耐。

因自它们从出生开始便是雌雄同体。

单单这一点，就是造物主对其神奇的荫蔽。

三足鸟一脉渡劫可择一次性别，涅槃重生可重新选择一次。

兴许这特殊的对待，虽使得它们受三界敬畏，却也使得后代总是在情之一事上，受伤颇多。

可谓是有因必有果。

你要做出一番牺牲换个性别，自然是要舍弃些东西来交换的。

除了白芷所知道的神鸟涅槃重生，可以改天换命成另一种性别以示众人，还有一件，是她不曾了解到。

那便是三足鸟涅槃需得上神实力，否则轻易尝试不但不能重生反而会神竭。

是以，白芷的如意算盘怕是落了空。

朝雾当场收起了感动的眸光，嘴角一扯，切齿咬牙道：“姥姥可放足了心，我一定会提前打好招呼，让你一次开眼界。”

她见他一口应允，皆大欢喜，倒突然觉得这三足鸟儿是个爽快的人。

短短几句对话，让苻离不禁再一次想起当初醒来，他初拜师傅时白芷对自己说过忠告。

虽是提醒，但也句句在理。

虽句句在理，但难免啰嗦了几句。

她说：“苻离，三足鸟一脉的长存傲骨和警戒之心，朝雾至今任不喜你的资质平庸，没让你下山已经是网开一面，我希望日后你能用自己的余下修炼来证明。”

她又说：“虽说他口头上唤我为姥姥，可是在我白芷眼里却从未把他当做其他唤我“姥姥”的人，我沉睡四万年，他一直伴于身旁料理宫中事物，单凭这份心意，我白芷都不会让他再受命运所累。”

她还说：“所以，以后你二人若是发生的冲突，我希望不会是因你而起……”

显然，一堆啰嗦嘱咐后，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如此看来，在师傅眼里心窝子里，其实对这唤她为“姥姥”的三足鸟，该是何等的护短。

而且这次前往魔界，顺带路过要拯救的灾民段位，那么昔日在沼泽地里打压过朝雾的大蛟龙阴烛，怕是好日子快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