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辛眉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你有证据吗?”辛眉声音颓然低下来,平静无波,底下似乎却掩藏着波涛汹涌。
汪美琪笑了笑,转身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的文件袋,推给辛眉。
“本来这是极隐秘的事情,可恰巧,当年那个偷偷把罪证交给检察院的人,现在在我们家公司里当高管,因为贪污,被我爸爸查出来送进了监狱,谁知道却在他的u盘里搜出了这些证据,你看看吧。”汪美琪盯着辛眉,说道。
辛眉颤抖的手冰凉冰凉,几乎有一瞬间,她不敢去看,她胆怯了,如果,顾亦晨真的不是害死她爸爸的凶手,那她这些年的恨意,要怎么办?
她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到头来,却只是一场她的妄想,那她……该怎么办?
慢慢的,解开文件袋,慢慢的,抽出里面的资料,慢慢的,她一字一行的看着这些薄薄纸张上承载的真相。
汪美琪嗡嗡嗡的声音犹如魔音一般,不停的灌进她的耳朵里。
“说起来,你爸爸确实不算冤枉,他亏空了六个多亿,无力还债,你们辛氏早已经负债累累,是个空壳子了。”
“你爸爸当年为了利益,确实逼死了顾亦晨一家人,让顾家家破人亡,让顾亦晨小小年纪惨遭父母横死的打击,勤工俭学,多少年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要不是福利院,他早就饿死街头了。”
“不过顾亦晨也真是个情种,杀父杀母之仇,他当年竟然因为爱上你,只是把你爸搞破产,没想要他的命,都搜集了你爸贪污亏空的罪证,却在最后关头,隐瞒了下来。”
“顾亦晨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啊……”
耳边汪美琪的话犹如一把把重锤,狠狠的敲击在辛眉的心头,每一个字仿佛带着利刃,刺的她鲜血横流,痛的,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原来,顾亦晨竟是这般的爱着她,原来,他背负着这般血海深仇,原来,他竟为了自己,放弃了复仇……
可是,为什么他不说?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告诉她?为什么,要用那样残忍的方式将她推离身边,让她恨着他,怨着他,都不肯透露出一丝一毫。
如果,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话,如果……
大颗大颗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一颗一颗砸在那薄薄的纸张上,辛眉的双手颤抖着,那薄薄的纸张仿若重如万斤,让她承受不起。
耸动的肩膀,决堤的泪水,多年的恨一夕崩塌,撕开后,竟然是令她承受不起的,浓到化不开的爱,这要让她怎么办?怎么办?
往昔的一切在此刻,如潮水般汹涌的涌进脑海,他明媚的笑,他暗沉的眼,悲伤的望着她,在她说出‘顾亦晨,我恨你’的时候,他压抑在眼中浓浓的悲伤,在别墅的时候,他看着她和楚昀舫在一起,吐血倒地,绝望的笑的时候,所有,所有,统统的涌上心头。
经年那些被她忽略的,刻意去忘记的细节,此时此刻,竟无比的清晰起来。
她要怎么办?
不,不,她现在必须要去找到顾亦晨,她要见到他!她现在,立刻,马上,必须要看到他,她要当面问问他,到底为什么?!
辛眉豁然起身,脸上挂着汹涌的泪水,一双黑眸亮的惊人,踉跄着,她抓起衣服就要往门外跑,一声沉痛低哑的男声却在此刻响起,暗含着痛心。
“怎么,知道了顾亦晨是冤枉的,所以你现在要去找他?急不可待的要奔向他的怀抱?一刻也不能等下去了,是吗?”楚昀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里,他紧紧的箍住辛眉纤细的手腕,漂亮的不像话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眼中暗含微不可见的惊慌。
辛眉愣住,尚未来得及擦去的泪水还挂在脸上,肆意横流。
她错愕的转头看向楚昀舫,下意识的惊呼:“你怎么在这儿?”
楚昀舫捏着她的手掌收紧,冷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怎么,我要是不在这儿你准备怎么办,去重投顾亦晨的怀抱,给我头上戴绿帽子吗?”
气疯了,楚昀舫口不择言,什么话难听说什么。他真的是气疯了,也……怕疯了。她怕辛眉会抛弃他,不要他,去到顾亦晨那里,他怕……他很怕……
辛眉,本就是他强求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辛眉有多爱顾亦晨,那些年,他默默的在旁边看着,她为了顾亦晨哭,为了顾亦晨笑,为了顾亦晨磨平了自己的性格,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到日日洗手作羹汤的家庭主妇,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顾亦晨而改变的。
所以他怕,他的怕的要命,他根本不敢去跟顾亦晨比在辛眉心中的分量,他比不起,也比不过……
若不是感受到楚昀舫颤抖的手,辛眉几乎忽略了他怒意下的害怕,不由心头大痛,又是一软。
“我只是想去找顾亦晨问清楚,只是这样而已,阿舫,你不要多想。”辛眉不由放轻了语气。
闻言,楚昀舫更是怒火中烧,钳制着辛眉的手掌攥的更紧了,大怒道:“不许去!不许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要是知道了真相就会毫不犹豫的回头去找顾亦晨,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的就要抛下我,辛眉,我喜欢了你二十年,二十年你知道吗!我比顾亦晨喜欢你的心半分都不少,为什么你就是看不见!”
“楚昀舫……”辛眉愣愣的看着几近暴走的楚昀舫,他暴怒的黑眸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哀伤,几欲将她吞噬。
“楚昀舫你冷静点。”辛眉皱眉挣扎,温声试图安慰发狂的楚昀舫。
“辛眉,是不是我所有的努力在你的眼里半分钱都不值,我倾尽所有的爱,连顾亦晨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楚昀舫低哑的嘶吼仿佛动物临死前哀伤的低鸣,满满都是凄凉。
“不是,楚昀舫你冷静一点,我只是想去找顾亦晨问清楚而已,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会记得我的身份。”辛眉试图跟他讲道理。
她这句话本是想让楚昀舫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她不会做什么别的事,可这句‘我会记得我的身份’愈发刺激到了楚昀舫。
他惨然扯唇笑了下,慢慢的松开辛眉的手腕,自嘲道:“身份?你对我,就只有记得自己的身份罢了。算了,本就是我奢望太多,你去找顾亦晨吧,什么时候想离婚了,来找我就好。”
仿佛那口强撑着的气泄了,楚昀舫转身就走,步履蹒跚的背影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落寞的背影,似乎在诠释着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楚昀舫你等等我!”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汪美琪见楚昀舫走了,连忙拿起包追上去。
辛眉三两步追上去,一把拉住楚昀舫的手,正要说什么,手机却在此时响了,屏幕上赫然显示着,herry。
刚燃起希望的心火,一下又被浇灭了,楚昀舫自嘲的勾唇一笑。他怎么能不知道,herry是顾亦晨的第一秘书,辛眉看了一眼,对楚昀舫道:“拜托,等等我。”
“喂,什么事?”辛眉接起电话。
“不用了,你先忙吧,我走了。”楚昀舫挣脱开辛眉的手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辛眉正要再去追楚昀舫,电话那头的herry急切的吼声就清晰传过来,还夹杂着嘈杂的纷乱的吼叫和脚步声。
“辛眉,你快过来吧,顾亦晨出事了!”听到这句话,辛眉脑子懵了一下,心脏突然“咚”的一下坠落到的底层,慌的她抖起来。
“出什么事了?在哪?”她抖着嘴唇,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不要慌不要慌!平静平静!她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可心跳依然很厉害。
“在第四医院,你先来了再说。”herry急急的说完就挂了电话,好像那边很着急似的。
顾不上刚才那点不愉快的小事,收了电话她吓的脸色苍白,仓皇失措的跑起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凌乱的节奏,“哒哒哒”不规律的节奏透露了她更加慌乱的内心。
顾亦晨又怎么了?他千万不要出事,他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几乎是跑着出的酒店,她用穿着高跟鞋的高度跑出了刘翔的速度,急急的发动了车子朝第四人民医院疾驰而去。一路上她的脑袋砰砰乱跳,设想了无数种最坏的可能,可是只要一想到顾亦晨会死她就再也想不下去了。
顾亦晨,顾亦晨,顾亦晨……
到了医院,herry亲自在门口等着她,她也算是二进宫,最近来了不少次这家医院,熟。
herry二话不说,看到她眼前一亮,拉着她就朝手术室跑过去,一边跑辛眉一边抓紧时间问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吓我。”
“亦晨在工地例行视察,被钢筋刺穿胸口,恐怕伤到肺了。”
辛眉听得脚下一软,心惊胆战,看到herry身上的银灰色西装搭在椅背上,鲜血已经染透了,现在穿在身上的白衬衣上也是到处的殷红。
她越发心惊,白着脸,颤抖着发软的双腿扶着椅子坐下来。
他平常那么谨慎小心的一个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herry胳膊撑在膝盖上,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亦晨的精神很不好,去工地的时候神情就不对,当时是从架空的三楼楼梯上掉下去的。”
辛眉扶着膝盖的手在颤抖,她问:“他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herry想了想,看了脸色惨白的辛眉一眼,叹口气,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该是没伤到心脏,我就是怕万一有个好歹你在旁边能给亦晨多点意志,你在旁边他总是高兴的。”
他又顿了顿,“这事我已经封锁了消息,除了你没几个人知道,若是被媒体报道出来,顾氏的股价肯定会大跌。”
他那么命大肯定不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