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得十分投机之际,忽听得身后一个女子声音叫道:“呔,你们两个在这儿干什么?”两人听了,都是一惊,回头看时,便见柳玉如和林逸飞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三人。
沈玉坚见这三人十分面生,都是十五六岁上下年纪,料想是同辈的仙霞弟子无疑。其中一个身材较高,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神色颇为倨傲,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另外两人都是一样身材,一个面色微黑,脸上有几粒麻子,臂上挽着一盘绳索,另一人白净面皮,满脸喜色,背着一个硕大的丝质口袋。沈玉坚看了几眼,不免感到一丝诧异。
杨雪樱向来跟表妹形影不离,只是因为要助沈玉坚练习莲花步,这才跟她疏远了四五日。她素知表妹性子直爽无忌,口无遮拦,若是见到自己指点沈师兄练习莲花步,免不了要出言取笑,是以从未跟她说起过,却不意柳玉如和林逸飞竟会突然在此现身。她性子本就腼腆,跟沈玉坚在一起,已感到十分不自在,此刻早已羞得连腮带耳通红。
柳玉如上前拉住表姐的手,调皮地笑了笑,道:“表姐,你偷偷带了沈师兄到这里来做什么呀?可要如实招来,不须有半点隐瞒。”杨雪樱嗔道:“你又来胡闹了,我带你沈师兄来这儿能做什么,自然是练莲花步了。”柳玉如诧异道:“不会吧,莲花步那么难练,沈师兄现在连通灵拳都练不了,怎么踩得了那莲花步,你这不是难为他吗?”
杨雪樱笑道:“才不是呢,你此刻见了沈师兄的莲花步,莫说是你,就是姨爹、姨娘见了,只怕也要大吃一惊呢!”柳玉如听了,微微惊讶,笑道:“怎么个吃惊法啊,嘻嘻,难道沈师兄的莲花步比你还厉害吗?”杨雪樱点了点头。
柳玉如素知表姐从来说一是一,不打诳语,不由得看了沈玉坚一眼,问道:“沈师兄,这可是真的吗?”沈玉坚脸上微微一红,赧然道:“我也是照杨师妹的指点练的,也不知练得对不对?”林逸飞听了杨雪樱的话,也是微觉惊讶,忍不住道:“沈师弟,你现在练一次不就成了,我们也好开开眼界。”沈玉坚望了杨雪樱一眼,杨雪樱含笑点了点头,眼中露出鼓励的神色。
沈玉坚道:“好吧,那我就献丑了,还望柳师妹和众位师兄指点一二。”说完,便飞身跳上木桩,展开身法,踩着木桩跳跃飞奔起来,奔了两圈后,只觉周身逆行游走的真气愈转愈顺遂,进退趋避,竟是无不合意。众人见他像一阵风般瓢忽来去,转瞬间竟已奔了十个来回,一时无不惊诧,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沈玉坚走了十个来回后,方才翻身跳下。众人见他脸不红,气不喘,都是十分骇然。林逸飞道:“沈师弟,你练了不到六日,身法竟已这般快捷,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沈玉坚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很是奇怪,我练通灵拳,总是无法将内力运到臂上,可是练这莲花步,却觉得腿上真气充盈无比,就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你说这不是很奇怪吗?”
林逸飞叹道:“这自然是你经脉逆行之故了,沈师弟,你的境遇之奇,世所罕见,倒真令人羡慕的很。”柳玉如拍手道:“我爹爹早就说过,经脉逆行是玄道功夫,原来竟有这般好处。唉,我身上的经脉也能够逆行的话,那就好了,能练成一身天下无敌的轻功,不也很有趣吗?”杨雪樱笑道:“表妹,你又说疯话了。”
柳玉如笑道:“我哪里说疯话了,表姐难道不想练成一身绝顶的轻功吗?”这时那站在林逸飞身后的高个子英挺少年道:“林师弟,这就是你刚才跟我提到过的那位沈师弟吗?”林逸飞点了点头道:“正是!”又道:“沈师弟,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方人凤师兄,他的父亲便是掌管我仙霞门戒律的方清山师伯。”沈玉坚忙上前见礼,一番引见后,沈玉坚才知那位脸上微黑的少年名叫岳鸣川,那白净面皮的少年名叫陆景奇,两人都是方人凤的师弟。
方人凤笑道:“适才听林师弟说,沈师弟周身经脉逆行,练不得《太乙心经》上的功夫,真是这样吗?”柳玉如道:“是啊,我沈师兄这几日里还常为这事发愁呢。”方人凤道:“如此说来,沈师弟今后除了脚底抹油的本事外,再难学得一技之长了,是吗?”岳鸣川和陆景奇听了,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一抹讥笑。沈玉坚听他出言讥刺自己,不禁脸上一红,一时不明白他这话是何用意,呆呆不语。杨雪樱皱眉道:“方师兄这话倒令人很有些不解了。”方人凤微笑道:“杨师妹,一句玩笑话,何必当真。沈师弟这身轻功,当真令人好生羡慕,只是不能习练拳脚功夫,未免有些可惜。”
林逸飞奇道:“这有什么好可惜的?”方人凤笑道:“林师弟有所不知,我仙霞门能得享大名至今,虽有武林人士多方抬爱,但我门中人若无一身震服奸邪的绝世武功,又何以服众?我辈学武,原不过是为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倘若遇上行凶作恶之人,我们不去惩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徒然惹人耻笑了。”林逸飞道:“方师兄此话倒也不无道理。”
柳玉如不以为然道:“能练成一身天下无敌的轻功,那也很好好呀?”方人凤哈哈大笑道:“若无一身高强之极的拳脚功夫,轻功再高也只能保身逃命而已,临阵对敌,那是全无用处的。”柳玉如道:“怎么没有用处啊,遇上厉害的敌人,纵然打不过,至少也可以逃走啊!”方人凤摇摇头道:“我仙霞门中人,若都是你这样的心思,那避火灵珠早就给人夺去了,仙霞门又如何能有今日这样的盛况。我们身为学武之人,临难绝不能存苟免之心,纵然斧钺加颈,也当挺身而起,这才是真豪杰、大丈夫。”
沈玉坚听了,隐隐觉得他的话似乎有些不对,却又难以反驳。林逸飞叫道:“方师兄,你这话真叫人痛快,大丈夫生于世,理当如此。”柳玉如噘了噘嘴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丈夫,我现在就想尽快抓只雕儿,好让它给我摘枚仙桃尝尝。”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
林逸飞笑道:“抓雕儿倒容易,只是它能不能给我们摘下桃子,那就难说的很了。”方人凤笑道:“柳师妹,倘若能摘到桃子,你想练那天下无敌的轻功,只怕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了。”柳玉如欢呼雀跃道:“那我们还不快去。”
沈玉坚心想:“我正奇怪他们干么随身携带着绳索和口袋,原来是捕雕用的。”蓦地想起自己曾救治过的那一对大白雕,不禁生出几分挂念,心道:“他们不会是去捕这两只雕儿吧?”
七人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一个悬崖旁。沈玉坚见悬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低头望去,除了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外,什么也看不到,谷中风势甚大,直吹得人遍体生凉。方人凤、陆景奇和岳鸣川在悬崖边停住脚步,将口袋放下。沈玉坚忽然听到口袋里传出吱吱的叫声,忍不住揭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只兔子,兔子的一条腿给系在袋底的一根绳子上。陆景奇解下一根绳索,栓住袋口,将绳索的另一端牢牢系在崖边的一棵大树上。岳鸣川将剩下的另一根绳子打了个活结,松松地束在袋口上,然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牵在手里。
方人凤这时忽然将口袋掷向山谷,口袋被谷中大风飏起,袋口瞬间张开,就像吃饱了风的风帆一样,飘在空中。沈玉坚见那口袋不过三尺见方,哪知吃饱了风后,竟凭空大了十倍不止,袋口浑圆,口径足有三米不止。袋里的那只兔子这时不住地吱吱乱叫,但一条后腿给栓在绳子上,虽然蹦跳不止,却无法跳出口袋。杨雪樱忽然叹了口气,道:“这只兔子此番作了诱饵,倒也可怜。”方人凤笑道:“杨师妹,这只兔子能得到你的垂怜,也是它的造化,纵然丧身雕口,也不枉了。”杨雪樱听了他的说笑,脸上微微一红,不再言语。
七人躲在崖边的几株大叔后,一动不动。沈玉坚见岳鸣川远远牵着束袋口的绳子,神情显得颇为得意,心想:“有那兔子做诱饵,雕一旦钻进去,便可趁机束紧袋口,如此捕雕当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等了片刻,便听到谷中传来一声雕啸,一只灰色的金雕从谷中飞升上来,绕着口袋不住地盘旋来去。方人凤皱眉道:“这金雕也太小了点。”陆景奇道:“方师兄,去年我们见到的那对白雕不知今天会不会来?”方人凤道:“那两只白雕若能来,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怕我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沈玉坚听他们说起白雕,忍不住道:“方师兄,你们提到的白雕,就是守护东面那株大树的两只白雕儿吗?”陆景奇摇摇头道:“那两只白雕,谁敢去捉?我们要捉的是一对雪雕,都三年过去了,却总捕不到。去年,我们侥幸看到了它们,其中的一只绕着口袋转了有十几圈,就是不进口袋里去,把我和方师兄差点急死。”陆景奇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
又等了将近一顿饭功夫,众人忽见一只白雕从谷中飞速冲上,只一眨眼间便已飞到口袋近旁。沈玉坚见这只白雕比刚才那只金雕大了一倍不止,虽无自己救治过的那两只白雕长大,但双翼横展,也足有两米。
众人目不稍瞬地盯着白雕,只见那只白雕在口袋近旁盘旋了几圈,忽然敛翅俯冲,呼地一声,钻进了口袋。岳鸣川正要拉绳束紧袋口,方人凤忽然轻沉声道:“且慢!”口袋里的兔子见白雕冲进,吓得狂跳避跃,但那白雕何等眼疾爪快,一爪下去,兔子还没来得及挣扎,已然毙命。
柳玉如低声急道:“岳师兄,还不快拉绳子!”岳鸣川却将目光转向方人凤。方人凤一言不发,缓缓地摇了摇头。只见那白雕将系着兔腿的绳子瞬间扯断,抓起兔子,飞出袋口,向山谷东面飞去。
方人凤叫道:“我们追!”七人踏着谷口乱石,展开轻身功夫,向前追去,直追了有半支香的功夫,却见那只白雕越飞越远,到后来,在谷口东面的一处岩壁上消失了踪影。
七人来到岩壁正上方的谷口边,停住了脚步。岳鸣川扶着谷口边的一处大石,向下探望了几眼,道:“方师兄,这雕儿的巢穴就在下面了,只怕离这儿有七八丈不止。”方人凤满脸得色,笑道:“既探知了它们的巢穴,还愁捉不住它们吗?只可惜此处并无大树可绾系绳索,明日少不得要带根铁钎和凿子过来了,林师弟,你明日最好带上弓箭,也不知你的弓箭之技如何?”林逸飞道:“小时练过,荒疏已久,只怕及不上方师兄。”方人凤笑道:“林师弟,你若是觉得生疏,不妨今日回去练练准头,这两只白雕十分凶猛,到时只怕不易对付。”
柳玉如奇道:“方师兄,刚才岳师兄明明可以捕到那只白雕儿的,为什么要将它放了?”
方人凤笑道:“柳师妹有所不知,这白雕,性子迅猛剽悍,那是不用说了,机敏灵慧更是远非寻常猛禽可比。它们一向都是双宿双栖,可今日却只来了一只,你想想那是什么道理?”柳玉如摇摇头道:“我怎么知道?那又是什么道理了?”方人凤道:“刚才那只白雕不顾危险冲入口袋捉那兔子,抓住后又匆匆飞回,依我看,定是孵化出了小雕儿,不然,它干么不吃掉兔子,反而要把兔子带回去。”
陆景奇笑道:“不错,刚才的那一只定是雄雕无疑了,那雌雕没有一同前来,定是在窝里照看小雕儿了。”方人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柳玉如道:“那我们刚才捉住了那雄雕儿,明日再来捉那只雌雕儿,有什么不妥了?”
方人凤摇了摇头,道:“我这回不是捉大的,而是捉小的。”众人听了,都“啊”的一声,柳玉如道:“它们的巢穴离这儿这么远,怎么捉啊?”方人凤笑道:“我自有法子,你们明日就等着看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