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渠山庄。

霍延啸坐在停水楼阁的窗台上，一块白色的帕子细细的擦拭着手中的匕首，神情专注。

一人走上楼阁，渐渐走近霍延啸，在距离他之遥停下了脚步。

霍延啸头也没抬，仿佛不知道。

“你想这样任性到什么时候？”霍黎宫缓缓开口。

霍延啸动作一顿，收起匕首:“任性？答应你的我可都做到了。”

“是，你是留在了山庄，可是窝在这水榭避不见客是什么道理？”陌家来人已有半月，其中包括陌家小姐陌岚筱，可是霍延啸根本不见人，谁来都不行。

“见谁不见谁是我的自由，即便是大哥你，也不能干涉。”

霍黎宫眸色微深，还未说什么，猛然咳了起来。

“大哥…”霍延啸跳下窗台，扶着霍黎宫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霍黎宫身体一直不好，大夫只说是疲劳过度心思过重，好好休养便可。可是这么大的霍渠山庄哪里不要霍黎宫去布设，往往不能宽心休养。这病便一直拖到现在不见好。

“没事。”霍黎宫摆摆手。

“萧沫妃也好，陌岚筱也好，只要你喜欢，我便不该阻拦。”霍黎宫说道:“萧沫妃很好，但你真的了解她吗？”

“如果我喜欢她，必然只是因为她这个人，与旁的无关。大哥多说无益。”

“你连她的人都不了解，又怎知你所喜欢的人不过是她的假象。”霍黎宫的眸色深了深:“明知道她会卷入这场风波，你没有阻止她。你们之间所谓的感情并没有多少，因为你们之间最缺少的就是交流与信任。”

霍延啸看着霍黎宫，忽然道:“之前大哥没有反对我们在一起，直到一月前。我想不只是因为她所作所为会拖累我的原因吧。”

霍黎宫没有说话。

“到底是为什么？”

两人久久的对视，谁也不肯低头。

最后霍黎宫叹了一口气，瞥开眼，出了水榭。

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霍延啸久久没有动作。他仿佛看见了大哥眼中那深切的无力无奈，还有惋惜。

一个黑影落在霍延啸身后。

“北陵那边怎么样？”霍延啸问道。

“蒙城受困，逍遥王梁王争执不休。逍遥王找楼水天阁合作，抓了贺兰，相蒙两位将军，梁王府势弱。”

“梁王有什么行动？”

“没有。”黑影想了想，说道。

“她呢？现在如何？”

“我们的人一直随身护卫，不会出什么事。”

“是吗？”霍延啸眸色深了深，声音平静以往:“那你说她为何会被梁王所抓。地桡，你是何居心？”

地桡深色不变，即便被戳破谎言也没有丝毫慌张，单膝跪落在地:“我和锡廖一样，只希望主子不要受她所累。”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们不应该不了解我。”霍延啸冷漠出声:“你们这样，真的很没有意思。”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为我好。”

话落，霍延啸走出了水榭，大半个月来，第一次走出了水榭。

一只白鸽从天空飞落，围着霍延啸转了两圈，落在他抬起的左手上。

拿下鸽子腿上带来的信。

“地桡，去北陵，把锡廖带回来…”

北陵地下赌场。

“第一层，堵的无非就是银子，是为小赌。第二层是为豪赌，赌的是心情和娱乐。这第三层嘛，赌的就是一个刺激，是为赌命。”鬼面具的公子说道。是之前二层输给他们一百万银子的人。

“赌命？”玉晴空颇为兴趣，道:“怎么个赌法？”

“擂台之上，不计手段，不计后果，留到最后的人便是赢了。”鬼面的公子说道这里声音沉了沉，道:“输了的，便是输了自己。”

“你在这里做什么？”之前二层遇到的玉兰面具的公子走了过来，显然是对鬼面公子说话。

“没什么，不过来看看。”鬼面公子的声音有些冷硬，又似乎有些别扭。

玉兰公子轻笑，浅浅道:“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把你那些多余的想法丢掉，和我回去吧。”

鬼面公子一言不发，目光缓缓转向了萧沫妃，眼底幽深，看不懂得复杂。

萧沫妃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动作，更没有开口。

直到两人离开，玉晴空开口:“他认识你。”

“或许吧。”萧沫妃简短道，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忽然擂台上一人出现，打断了萧沫妃的思路。

“这位公子呢，刚来不久。”负责人在台上高声道:“有感兴趣的朋友可以上台一试。”

赌局很快开起来，看着台上单薄的身影，很多人跃跃欲试。

李维央！

上次东擎一别，已快要一年，萧沫妃想不到会在这里再次看到他。

此时的他没有过去那般的意气风发，反而一脸颓废之态，看上去苍白无力。

很快有人上了擂台。

那一刹那，李维央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那人，令人不禁有些发怵。

锣鼓声一响，两人动了起来。

李维央身手只能算一般，不过轻功却是少有的厉害。

放在以往，萧沫妃也不会觉得李维央会傻到和别人硬碰硬，放弃自己的优势。然而，现在发生了。

李维央没有半点想要速度压制的意思。

拼拳头，李维央根本不是对手，不消片刻，已经挨了好几下，每一次被打倒又很快起来，仿佛不知疼痛一般。

“小子，你的命归我了！”那人冷笑道，拳头带风砸向李维央的太阳穴。

李维央嘴角带血，刚爬起来，整个人还没站稳，对那一拳已是无力闪躲。神色平静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拳头，没有半点担忧，反而淡然受之。

一柄飞刀射出，从李维央额前擦过。

那人猛然收回手:“是谁？给我站出来！暗中伤人算什么本事！”要不是他的手收得快，那飞刀可就插在自己的手上了。

萧沫妃一步迈出，缓缓走上擂台。

“你什么意思？”那人危险的看着萧沫妃。

“他输了。”萧沫妃淡然说道:“不过，他是我的。”

“真是大言不惭，他输给我，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命，都是我的！”

“是吗？”萧沫妃话落，没有任何征兆，骤然袭向男子。

男子神色一凝，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做出反应。

却是没想到萧沫妃动作灵活，招式更是古怪，出其不意。

刚有些适应过来，便感觉身体一阵无力，脑袋阵阵发沉。

“你，你下毒！”那人指着萧沫妃，愤愤说道。

“也没说不准下毒吧。”萧沫妃倒是坦然承认:“现在，你输了。”

男子倒也识时务，虽说有些不甘，但还是妥协:“解药给我，人是你的了。”

“不过是些软骨散，没有毒。”萧沫妃说着走向李维央:“我竟不知道李大公子还有这种爱好。”

“是你。”李维央认出了萧沫妃，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下了擂台。

萧沫妃跟了下去。

直到出了地下赌场，李维央才看向萧沫妃。

“阿啸回霍渠山庄了。”李维央忽然说道。

萧沫妃一愣，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霍延啸回去了，就那般忽然离去，把她一个人扔在山谷下。

“在东擎时，他不便出手，便要我处处照顾你。即便知道北陵对你不怀好意，他还是想带你离开。便是你到了南沐，有南沐太子庇护，他还是不放心，让人暗中保护你。樊贵妃害你，是他的人通知樊莫离救你。他三天不眠不休赶到你身边，你中毒，他又何尝好过。”

平静淡漠的话语如阵阵波涛打在萧沫妃心上，却也只是泛起点点涟漪。

就像风吹过，又恢复了平静。

“果然，你是没有心。”看萧沫妃无动于衷的样子，李维央苦涩的开口:“我总说他所遇非人，原来我自己也是一样。”

“他为了你向陌家低头，替你担保陌佳琦的事情与你无关。东擎，陌家，霍渠山庄，你不知道他为你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李维央轻轻道了句:“如果你不爱他，就不要招惹他了。对他好，也是对你好。”

李维央，在萧沫妃的印象中，一直是那个玩玩乐乐，阳光热诚还爱开点玩笑的小青年，公子哥，从没有见过他这般沉稳刚毅的模样。

“我的事，不劳你操心。”萧沫妃说道:“倒是你，来这里做什么？”

风吹过，头发北风吹起，眼波似乎也随着微风婉转动荡。

良久，李维央开口:“我来找磬雨。”

萧沫妃看到他眼中的固执与坚持。

李维央喜欢磬雨，很多人都知道。

却不知道那么的喜欢。

墨帘为了让萧沫妃甘愿去北陵，挟持了磬雨以作威胁。

现在已将近半年，期间，她也多次派人找寻磬雨的下落，可以无果。

“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却已经不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她了…”

“你找到她了？”

李维央沉默，却是默认。

“你在地下赌场做什么？”萧沫妃静静的看着李维央，心中已有猜想。

“只要我不用轻功赢了三场，她就会见我。”

萧沫妃不想去猜磬雨什么身份，记得在山孝庄时，霍延啸曾经说过，让她不要太过信任磬雨，她没有放在心上。

至少，磬雨对她很好。

看着李维央的背影，萧沫妃不知道该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