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月亮缓缓爬上半空。樱雪推门而入，望见禹宁孤寂的躺在竹床上，孱弱的微光照映着他苍白的脸。

她走将过去，伸出手指触碰着他的脸颊。真实的触感另樱雪全身颤抖，刀削斧砍的脸颊看上去颇为冷毅。往事不停的在脑中放过。樱雪留下眼泪，深深的吻在他额头。

禹宁眼前一片漆黑，他感觉到额头有大片湿渍，很不舒服，不由得皱起眉头。

“是谁！”他抓住那只冰冷的手腕，虚弱的喊。

“当然是我啊。”夏莎掰开他的手，转手把湿毛巾取下，“你知道吗，半天前你全身热的像个火炉，不过还好，烧退很多了。”

禹宁缓缓睁开空洞的眼镜，眼瞳似猫瞳样狭长。是啊，还能有谁。他已经习惯了醒来夏莎就坐在身边的日子。位置一直夜没有变过。他在床上，她在床边。这一刻，他想起了从前。

夏莎拿手帕擦拭着他的手心，说：“不是叫你去看看就好了吗，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没忍住。”禹宁说，“我已经快两个月没战斗了。”

“你总是这样。自己不爱惜的命别人还会看重吗，我又不能一直照顾你。”

“什么？”禹宁感觉她与以往有些不同。正常的她应该是哭着喊着来怪自己又寻衅滋事才对。

“我是说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啦。你今年多大了，十八，二十？总不能这样度过一生不是吗？”夏莎盯住他，“头发有点长了，坐起来我给你修一下。”

说罢便将禹宁扶至座椅上。禹宁上身赤裸挺的笔直，头发自然垂到后颈，夏莎从箱子里抽出剪刀，对着镜子便开始修剪起来，场面异常和谐，只是门缝里那四对乌溜溜的眼睛闪的发亮。

离辉说：“咦，怎么聊着聊着剪起头发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刚好讨论到当下哪种发型最为流行了吧。禹宁那人你是知道的，不苟言笑的人大部分有恋发癖。老大你怎么看。”大鸟说。

“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离开了。这样偷窥人家的私生活很不礼貌。”

“说这种话你脸不红吗？你全程有眨过眼睛？楼上的赶紧走，你快压断了我的脖子。”夏生女抱怨道。

“我没有偷看的意思，我只是对任何事都认真。”

***

邓布莱特与露娜在书房里交谈甚欢。一个是人精，一个是人怪。两人沟通起来果然是没有半点障碍。天南海北，大千世界，无所不谈。他们甚至为了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争论了两个多时辰。

夏莎此刻推门走了进来，露娜起身问道：“怎么样，人醒来没。”

“已经醒了，烧也退了，只是那些外伤还需要点时间恢复。”

露娜听到这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也终于安心落地。“哼，林清他们班的学生简直不是人，我要向我爸爸投诉他们！”她咬牙切齿，仿佛心头肉被剜去了般。

“行了，别人送来的学员可不比你的学员伤轻多少。小莎，我要的东西呢？”

夏莎从怀里掏出一支石管递了过去。“在这里，他的血。”

“很好。”邓布莱特盯住夏莎，“那么现在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不如你先回答我一个学术上的问题吧老师。”夏莎说，“他的眼睛还能治好吗？”

“能，刚刚找到的。”邓布莱特伸出手指点了点面前那本厚古典，“轮到我了。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在意过哪个男人。”

“老师你说这话可有吃醋的嫌疑哦，我也有很在意你啊。”

“不说的话我就把它烧了。”邓布莱特指了指书。

“臭老头，你怎么那么八婆。”夏莎说。

“看吧，前一秒还说很在意我，后一秒臭老头就顶在脑门上骂了，你这姑娘，脾气秉性实在太差。”邓布莱特把书递了过去，“198页，自己看。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只是看你最近面色古怪，气场渐渐衰弱。我怕有大事发生，短时间内你别离开我。”

夏莎哪里还听得进邓布莱特的话，迫不及待的翻开厚典认真阅读起来。邓布莱特与露娜互望一眼，无奈的叹口气。

“精灵草，性寒、喜水。生于树冠之巅，型似马、又称水马果，数少，五十年开花、百年结果、三百年成熟。食之去除身体外力，延年益寿。”夏莎念着，又转首望向邓布莱特：“老头，这里的外力是指病菌什么的吗？”

“嗯。”邓布莱特点点头。

“那哪里可以找到这种果子呢？书上也没写。”

邓布莱特翻出另外一本地理古籍递给她，“113页，很久以前，靠近源河、濒临西君的那一块山地地貌中有一片精灵园。后来人类偶然间发现了那块世外桃源、就把它改造成了自由贸易城。虽然时过境迁，不过花点功夫和财力找到一两颗精灵果也不是难事。你别指望我会借钱给你，首先我并不赞同你去那地方，自由贸易区是出了名的财主当道，平民挨宰，游客遭辱，黑吃黑。最恐怖，最黑暗的地方。其二，我没钱。你知道我的钱都花去做研究了。不过那里的圣女果与葡萄酒也是极为鲜美与可口。如果你一定坚持要去的话，记得帮我带些特产回来。”

正在整理资料的夏莎脑袋几近眩晕，当初一定是被猪油蒙了眼，怎么会认这么脱线的人当老师啊。

说罢，便起身欲要离开，露娜此刻站起身来，“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的，带上同学们，就说去郊游。”

“不用了，曈曈会陪我去的。人多了也不方便。”

“没事的，那么大个地方你们两个女孩去也不安全。我正好让那群孩子好好历练一番。放心，肯定把禹宁带过去。”

夏莎仔细想想，单独出门必然会发生许多不可预料的事情，多个人也多分力量。“那也行，三天后我们就出发吧。”

“千万别忘记我的特产。可以的话再帮我带些石头回来，我记得那里的土和山都是红色的。”遥远的，夏莎与露娜离开房间后，空气传来邓布莱特这么一声。

三天后，起灵学院门口出发了好几量马车。夏生女、信风君、禹宁、夏莎四人同坐在一辆车上。曈曈不愿坐车，早以骑了匹快马奔腾万里而去。大鸟更喜欢身材好一点的单身女性，于是他便和露娜坐在一起，谈天论地，畅谈人生理想。

车厢里，夏生女、信风君坐在一侧，耸拉着脸看着面前二人，一言不发。

“你的伤好些了吧。”夏莎问。

“没事。”禹宁回。

“你晕不晕车，我们这次要坐很久的车。我给你准备了橘子糖浆。”夏莎问。

“还好，我可以打禅。”禹宁回。

“小辉怎么没来？”夏莎问。

“他说身体不舒服。”禹宁回。

“身体不舒服的话找我啊，一副药下去，保管活蹦乱跳。还有我的剪发技术也不错，看你的头发剪的多好看。”夏莎说着要摸摸头。

“再说吧。”禹宁躲开，“西格源答应我会照顾他。”

……

诸如此类毫无营养的聊天，一贯生龙活虎的夏生女也忍不住打起哈欠。

*****

天色渐黑，硕大的月亮缓缓爬上红瓦房顶。四野里静悄悄，冷风徐徐吹动。一条通往远方的曲径通幽的小路上，行驶着一辆马车。

凄凄如泣的怪叫不绝入耳，黑影如鬼魅般吞噬着前行的道路。车里点着几根蜡烛，微弱冰冷的灯光照亮了那张削瘦、孱弱的小脸。

离辉很是疲倦，跟着颠簸的马车，抱着行李缓缓睡去。前行，是迷茫的路程。伤感的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