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狠狠地砸在程拾的心尖之上,心更是一点点沉到了谷底。僵硬地抬起下巴,望向顾时律,双眼酸涩到有些睁不开。
她早该料到从他口中听不到什么好话,可刚才竟还是心存那么一丝丝期待。这个孩子是谁的,顾时律清清楚楚,当面揭穿她,落井下石,他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她突然很想笑,却发现自己压根笑不出来,吸了吸鼻子,她问。
“顾先生那么肯定,莫非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听到自己发出的颤抖的声音,程拾都觉得十分可笑。
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顾时律就这么好整以暇地望着程拾,眸光晦暗如深,带着化不开的寒意。
数秒后,他缓声说。
“我当然知道,你的孩子是”
“顾时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道冷硬的声音响起,裴宁知半眯着眸,疾步上前,一把就揪住了顾时律的衣领。
“你养了她十年,是为了毁掉她,是吗!”
一拳落下,速度之快。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
顾时律也没有躲开的意思,被打了个实在。裴宁知用足了力道,顾时律朝后踉跄了数步,很快又别正了脸,他眼底渐渐泛起一丝笑意,用指腹拭去了嘴角的血迹,冷笑出声。
“没谁想毁了她,事情都是她做出来的,怪不了任何人。”
怪不了任何人。是啊,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春暖花开,她却如同身处隆冬之中。
程拾全身发冷,不禁捂紧了自己的肚子,十指不自觉地收紧。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她以为自己在哭,可眼眶里没流出一滴泪。
她能感受到其余人投在她身上的视线,是那么**裸。带着疑惑和探究,那种试图把她盯穿的感觉,真的难以言喻。如果可以,她多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把自己的脸埋好,不让任何人瞧见她现在心虚又痛楚的模样。
等她在回过神,耳边全是温永华尖锐的叫声。
顾时律和裴宁知已经扭打在了一起,两人脸上均挂了彩。没人肯退让,程拾能清晰地听见拳头落下发出的声响,一下比一下更重!
男女力气悬殊,温永华拉不开他们,甚至险些被殃及。
余明义顿了好一会儿,将温永华扶了起来,也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目光里满是愤怒地盯着顾时律。
不过一时,程拾似觉着自己的鼻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不知道这股血腥味来自裴宁知还是顾时律。
直勾勾地盯着这两个人。程拾脑袋一片空白,就像死机了一般,无法思考。
最后,顾三爷终是忍不住呵斥道。
“都给我住手!老裴尸骨未寒,你们在这里打架,成何体统!”
话音落下,他们几乎是同时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程拾尽量挪开自己的视线,可此刻连眨一下眼皮,都变得那么困难。
他们再次站直后,温永华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向了程拾,温永华再也没有往日的温和,看着她的眼神,陌生又冰冷。
“程拾,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同意了你和宁知结婚!”
程拾还没出声,裴宁知就忍俊不禁地笑了。他缓缓地向程拾走来,扣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是那样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
“我送你回别墅。”
“不许走!”
温永华急急地拦住了裴宁知,没能拉住他,自己却绊了一下,眼看着温永华快跌坐在地面上,裴宁知的眼中闪过了一片寒光,他反身攥住了温永华的手臂,动了动唇,温永华带着哭声说。
“不许走!更不可以带这个女人走!我不会允许你们继续错下去!宁知,你是我的儿子,你做什么,我都能原谅你。我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玩心太重,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心智,你”
“妈,我是认真的----”
裴宁知轻声打断,眼神是说不出的冷然。
温永华突然就慌了,她摇了摇头,双眼猩红。愤恨道。
“这话你留着跟你爸说!”
她抬指直直地指向裴德庆的遗像。
“你一步都不许走!你今晚就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在所有人都以为裴宁知会继续拒绝的时候,裴宁知却是面无表情地拨开了温永华的手,正对着裴德庆的遗像,跪了下去。
跪下前,裴宁知侧过脸,用口型对着程拾说,‘等我’。
裴宁知的背脊挺得很直。没有一丝妥协。
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事,就算有,也是对的,是他愿意的。
“你们也走!我不管你们怎么处理这件事,我只能管我的儿子。”
程拾僵在原地,双腿如注了铅般沉重,是余明义把她拉出了葬礼厅。
外面的风带着暖意,吹拂在程拾的脸颊上,却比刀子割还疼。
“小拾。你不要想太多了,今晚就先回去休息”
顿了顿,他又说。
“你跟我回去吧,璐璐也在车上,你们一起,也有个照应,比继续留在裴家好。”
没有缘由的,程拾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不着迹地抽回了被余明义紧握着的手,双手交织压在了肚子上,埋下脑袋,她拒绝道。
“您先回去休息,我不走。”
她突然很排斥余明义,更排斥他所说让她和余璐互相照应。如果不是余璐挑在这种场合跟温永华说那些话,事情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她和余璐不合拍,但凡有心的人都能看出来,她不信余明义真的一点儿也不清楚。
“小拾”
“余董,程拾二十六了。又不是十六岁,她有她的选择,谁也勉强不来。”
顾三爷幽幽地说了一句,声音很淡,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期间视线一秒都没落在程拾身上,所以她也看不到顾三爷此时此刻的表情。
程拾庆幸顾三爷没有追问,大约他不敢兴趣,说到底。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挺平淡。
余明义本想强制性把程拾带走,可手机十分不适时地响了起来,他垂眸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特意避开了她才接起来。
那头说了些什么程拾不知道,她只知道,接了这通电话,余明义再没出现。
良久,门口就是车子启动的声音。
葬礼厅中依稀能听见裴宁知与温永华争执的声音,但具体内容,很是模糊。程拾觉得很累,她揉了揉眉心,漫无目的地往前院走,直到膝盖碰到喷泉的边沿,她才停下来,缓缓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抬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她突然想寻几颗星星,视线就被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留在这里,你还想干什么?”
他不说话,程拾差点忘记了,顾时律还在。
别开脑袋,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就是多一个字,都不愿和他说,只觉得是浪费口舌。
顾时律倒也不怒,定定地望了她半晌,一言不发地蹲下了身。
程拾也是才发现。喷泉边上有个水龙头,应该是浇花用的。
开关被扭到最顶,水溅在草地上的声音因为周遭太过安静,变得格外刺耳。
顾时律慢条斯理地用水清理了一下伤口,原本还不是那么明显,他这么用冷水一冲,显得又红又肿,略微有些狼狈。
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顾时律漫不经心的说。
“程拾。你现在没得选,你只能跟着我。即使刚才裴宁知打断了我想说的话,你信不信不出一周,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程拾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好啊,那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顾时律,你千万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白了,那天晚上,你明明有机会离开,可你还是留下来了。趁我昏迷不醒做出那种事的人,也是你!你还想着瞒我,你不骗我,你以为我会让孩子在我肚子里留到这个月份吗!”
程拾喉咙一阵苦涩,她忍了又忍,自以为能很平静说出的话,其中居然还是带着很浓的颤音。
知道真相后。程拾也想过一了百了,可是看着彩超中渐渐成型的孩子,她压根狠不下心。
她从不觉得自己做好了成为母亲的觉悟,但随着时间流逝,她越发觉得这份羁绊是多么来之不易。
等程拾闭紧了嘴,顾时律冷笑,说。
“你现在也可以把他弄死,只是这个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有我的一份。你真忍心把他挖出来。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她想他们之间是没法儿好好说话了,非要互相伤害。
顾时律扯开了歪歪扭扭的领带,随手丢在了一旁。他正准备关掉水龙头,程拾眸光一凛,猛地抬腿踢了过去,当然没有挨到他一下,他轻而易举地就避开了,并顺势扣紧了她的脚踝。
程拾挣了挣,还没用力,顾时律先松开了手。
水声照旧很响,但程拾并不想顾时律关掉,她很怕自己一会儿真的忍不住哭出来,没了任何可以掩饰的东西。
她真不想在他面前哭。
程拾闭了闭眼,突然松下了一直紧绷着的身子,嘴角爬上了一片苦涩,冷声讥诮道。
“你同意?请问你是谁?别虚情假意的装作多在乎这个孩子的死活,你真在乎,也不会和余璐说。你和她说了,让她来闹,想让裴宁知的母亲亲手弄死他对不对?也省得自己动手了,对不对?顾时律,做人不要太贪心了,明明做了这个坏人,还摆出一副自己多高尚的模样。我要真把这孩子挖出来呢?起初我也有过善心,只是遇到你之后,都被恶心死了!”
最后几个字。程拾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只可惜余璐千算万算,没有想过温永华不会动这个手,充其量只是让她离裴宁知远点!
顾时律看向程拾,蹙了蹙眉,听着她的话,脸上依旧云淡风轻的,几乎是不为所动。
片刻的沉默之后,顾时律缓缓地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用同样冰冷的声音回。
“程拾,你稍微有点脑子,也该知道,这种话不可能是我对余璐说的。当然,我也不是想跟你解释,只是提醒你,做人别太傻,任谁都相信,最后吃亏的。也只会是你。我教了你这么多年,你还学不会聪明,我说再多,你还是蠢。”
说着,顾时律还恶狠狠地戳了一下程拾的额头,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既视感。
程拾条件反射般拨开了他的手,也站了起来,并退后了几步,拉开确定顾时律够不着她的位置。才停住脚步。
看顾时律的模样,一丁点也不像在说谎,再者他说谎毫无意义。
不是他告诉余璐的,还会是谁?裴宁知更不可能。
而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
想到这里,程拾才后知后觉得感到害怕,她背脊瞬时蹿上了一阵凉意,胸口就跟压了块巨石般,有些喘不过气。
直起身子。程拾咬紧了下唇。
也许余璐早就知道了,之前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裴宁知的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明。
手无意识地摸进了口袋,程拾攥紧了手机,抬脚便往外走,她走得很快,顾时律跟在后面,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在程拾错开他的车之际,他反手就把程拾塞了进去。
他没问她要去哪儿,聪明如顾时律,他都清楚。
程拾想,这大概是他们唯一的默契了吧,还挺可笑的。
一路无言,车子驶入了b市的酒吧街,停在了最尽头,这里是一家清吧,程拾再熟悉不过。
深吸了几口气,她的手刚挨上车门。顾时律毫无征兆地就摁住了她的肩头。
“叫她出来,别进去,里面很乱。”
他的声音还是清清冷冷,却带着难掩的不可抗拒。
程拾侧目剜了他一眼,大力地挥开了他的手。扬高了下巴,讥讽一笑。
“关心我啊?会不会晚了点?”
顾时律顿住了扬在半空中的手,不再出声,眼中却是闪着幽暗的光。
下车后,程拾便拨通了夏琼的号码。
打了好几通。人都进了清吧,夏琼才迟迟接起来。
夏琼是这家清吧的老板,偶尔会在舞台上嗷个几嗓子,大约是刚唱完歌,她的嗓音稍微有些发哑。
“小拾?”
“琼琼,我在清吧里,你出来一点,就能看到我。”
夏琼怔了怔,用十分轻松的语气调侃。
“怎么了?这么晚找我?想请我吃夜宵呀?你一个孕妇,来这种地方,不怕你婆婆训斥你?我看她还挺严肃的,什么都要管,你还是”
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程拾都不吭声,夏琼这才抿住了唇,她撩了撩有些凌乱的发,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变浅。
短暂的沉默后,她笑着说。
“我好像看到你了,你站着别动。”(http://)《过眼云烟,再爱还是你》仅代表作者蹦蹦入侵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http://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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