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那群人的后辈,我还蛮关心他们到底是怎么做的,成功了吗?
“然后啊……他们选择了自以为的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我至今都记得哦,那天是个下雨的夜晚,而且是圣诞节,隔壁军事基地里面的美军喝酒狂欢的声音都吵得我们睡不着。那时候的组织者一般是在吃饭时间和放风时间联络的伙伴,那个人是个开锁专家,他用捡来的铁丝网制作了安全门的钥匙,你知道的,这里的安全门除了电子打开,还能够为了紧急情况而使用钥匙打开。”
“嗯……”
我点了点头。
因为伊摩姬的策略是利用黑客技术入侵关塔那摩监狱的控制系统,所以我也大致明白了这扇门的结构,基本就是能够通过钥匙或者是程序打开。
“行动时间是凌晨4点,因为据说这个时候的美军最松懈。”
“哈啊……!!!”
“你怎么了?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没……没什么。”
我的嘴角微微抽搐,同时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居然很不争气地流下了几丝汗珠。
慌慌张张地把汗水抹去,我用紧张的心情追问了下去。
“然后呢?”
“然后所有人约好了,在那个时候同时利用简易的万能钥匙打开门,直接翻墙出狱,翻的就是监狱西边的墙,虽然那边是24小时通电网的,但是在下雨天为了防止短路,电网是关闭的,那些囚犯就打算用叠人梯的方式逃走。”
“嗯……然后呢?他们都逃了吗?”
其实看见杜达迪凝重的表情,我基本对结果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我才继续这么追问。
“呵呵,他们死的真是惨,因为在他们踏出监狱大门的一瞬间,喝的酩酊大醉的哨兵终于发现了他们,然后直接开枪。”
“然后就被打死了?”
“不,他们是被炸死的。”
杜达迪压低了声音,用相当恐怖的表情看着我。
“炸,炸死?”
“嗯。因为关塔那摩监狱四面都是围墙,他们翻的是西面的墙,因为跨过墙就是古巴的领土,虽然美军绝对会目中无人地跨境追查,不过只要先混入古巴其他省份避避风头就能够想办法找到组织了。然而,他们忘了,那边有地雷。”
“地,地雷?!”
我有些紧张地捏住了手。
而杜达迪一脸遗憾的样子耸了耸肩。
“关塔那摩是个重要的港口,古巴一直因为美国抢占这个地方而记恨,美国也很担心这个,所以在冷战期间,美国为了不让古巴抢走这块地儿,铺了十几公里的地雷。古巴为了不让有异心的坏人民逃到这块美国的地盘,也埋了十几公里的地雷。后来,美国把埋下的地雷拆了,古巴没有拆。”
“呃……所以他们都被炸死了?”
“嗯,监狱的靠近古巴领土的一侧,除了美军修的大马路,全部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地雷的雷区。这些地雷虽然已经经过了百年,却完全没有损坏,那些囚犯直到踏入了那片土地才发现了这个令人绝望的现实。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因为背后就是对着他们开枪的气急败坏的美军。”
“结果他们该不会……全灭了吧?”
“当然啊,十几个人在短暂地踏入了古巴的领土后,就被‘boooom!’地炸上了天,亦或是四分五裂。”
表情苦涩,杜达迪的眼中充满了忧伤和苦涩。
看着他这幅久经沧桑的脸,我意外地觉得这个人也有些深刻的过去。
所以我尝试性地对他发问。
“那个……杜达迪,我问问你哦,也不要太在意,只是好奇,你该不会也参与了越狱吧?”
“如果我参与了,我还能在这吗?”
他对我露出了苦笑。
而我也一副“果然是这样啊”地搔了搔头。
他的讲故事能力绝对强,把一群囚犯在雨夜越狱的壮举描述地绘声绘色,我完全可以在脑中脑补出一副生死大逃亡的画面,特别是最后他们面对前有地雷后有美军的情况下绝望地选择向前,最后死无全尸的样子也被我想象地真实无比。
呕……
一瞬间, 我甚至感觉到了口腔中的咸腥味。
不甘心的我继续追问:
“那你为什么如此清晰地知晓这一切?”
“这个啊……因为组织者,那个天才开锁家就是我的前前任室友啊。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心有余悸呢,毕竟当时哈桑还问我要不要一起逃跑,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毕竟我在巴格达的房子已经被美国佬的无人机轰炸搞没了,老婆孩子也早就跑了,无家可归的我即使在监狱里也能对安拉做礼拜。”
他的眉毛挑了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摊开了手。
“……”
我的心逐渐下沉。
想不到,这边还有这样的过去啊。
关塔那摩的越狱率,似乎真的如同外界所说,是0.
因为没有人能够在没有美军的允许下活着踏出这里。
但是……
我不由地捏紧了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是百里婉约、宫彩花,还是伊摩姬以及她找到的混入这里打算营救拉米亚的线人,都已经蓄势待发了。
我一定要走,一定要回家,要和她们再次相见。
所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对于你的遭遇,我很遗憾。”
“没什么好遗憾的,和我这个失败者继续搭上关系对她们没好处。”
杜达迪的脸上却没有悲伤,我甚至不能看出他的表情,只能怀疑他该不会真的看破红尘了吧。
“所以……你之所以会去轰炸胜利女神像……是因为?”
“因为我的家在美国佬莫须有的行动中被毁掉了,一无所有的我只能加入is讨生活,然后找机会偷渡到美国,想不到那群杂碎早就盯上我,之所以放任我到最后一步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他在提到自己被当成工具利用的时候,终于在脸上露出了愤愤不平的表情。
原来如此……是个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人啊。
我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还有机会重新来过,你会怎么办?”
“小兄弟,你还真爱幻想啊,该说年轻人就是处于这个时期吗?不过和你说说也无妨,如果能重来,我大概会去红新月会吧,毕竟在这里看得多了,也和不少狱友认识了,知道了世界上有很多比我更可怜的人,如果能够帮助那些人,特别是孩子,也算是另一种对安拉效忠的方式吧。”
红新月会嘛……
也就是中东版红十字会,是个主要进行人道主义救援的非政府组织。
这个人,是属于一时冲动当上的恐怖分子吗?总觉得他并没有戾气呢,和我见过的其他监狱中的真正的暴徒完全不一样。
“哦……总之,我先睡了。”
怀揣着万千思绪,我钻入了被窝。
毕竟行动时间就要到了,我也要先准备准备休息了。
而杜达迪也很识相地没有再对我搭话,毕竟这个人似乎已经相当适应寂寞了。
就这样,我很自然地顺着身体袭来的倦意进入了睡眠。
毕竟我的身体是很孱弱的,在极低的心率下,大脑供血不足,很容易就会进入休眠状态以节约能量。
两眼一闭没多久,我就顺理成章地睡着了。
不过,在约定好的叫起床时间,伊摩姬带给我的震撼还是大大超越了我的预料。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宛若惊雷的声音在我的耳道响了起来。
“起~~~~~~床~~~~~~啦!!!!!!!”
——!!!
如果说这个声音的响亮程度需要形容的话,我就只能用有个人把锣贴在你的耳朵上使劲敲来形容了。
那巨大的响声带给我的震撼几乎要让我脆弱的大脑得脑震荡了,因此即使我陷入了深度睡眠,还是忍不住被震醒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地震了吗?还是监狱里面的霸凌?
我的脑子转的还算快,只是3秒钟就理解到了当下的情况。
我和伊摩姬约定好的越狱时间到了,她是来叫醒我的,因为我之前和她说我醒不来。
而因为我一直没有说出声,那家伙就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起床啦起床啦起床了!!!”的话。
估计我几个月都会对这三个字有阴影了吧。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我哆嗦着嘴唇,用手紧抓着床单免得我因为激动一不小心跌下床。
然后我用不耐烦且相当想去死的声音喝止了伊摩姬。
“大姐求你别喊了,我要死了……”
“哦,你醒来了啊。”
她果然马上停住了念经一般的洗脑循环,改而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对我柔和地搭起话来。
“嗯……不过拜托给我点时间啊……我……我如果没睡好会有些低血压。”
一边捂着额头,感受着那超级强烈的头痛感,我欲哭无泪地回复着她。
真是失算了,我这辈子都没有在这个时间点被叫醒的经历,这次被她匆匆叫醒带给了我巨大的阴影,如果不是因为放弃了现在的机会可能真的会被关一辈子,我绝对会倒头就睡。
因为现在我的囚室处于相当安静的状态,几乎只有我一个人在发出声音,所以我立马就捂住了嘴顺便让身体完全沉静下来。
而伊摩姬也很配合地闭上了嘴,似乎是打算让我有时间在被惊醒后理清思绪。
差不多过了半分钟,我就因为下意识地觉得时间紧迫而强行深吸了一口气,顺便拍了拍脑门。
“我搞定了……虽然真的累死了……”
“呵呵,你这家伙这种精气神是怎么当上任务官的?”
“呜……和你无关!”
虽然我看不见伊摩姬窃笑的表情不过我完全可以猜到这个人现在正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吧。
关于如何当上任务官的,我至今都还记得,自己作为初三学生,在中考前夕的重要复习时间,不顾家人反对打飞机去了山海市任务官学园,然后通过服用非兴奋剂但是能够激发心率的药让自己出现短暂的爆发,挺过了考试科目。
“无所谓啦,反正你的确是有两把刷子就是了。”
她一边敷衍着我,一边打了个哈切。
这时候我敏锐地注意到了。
“伊摩姬,现在几点。”
“emmm我看看哦,3点51.”
“喂,你不是应该提前5分钟叫我吗?现在你提前10分钟,让我少睡了5分钟耶!”
“这种事情你就别在意啦,因为我判断你这种病症的人需要更多的时间从休眠中清醒过来哦。”
“……嘛,说的也差不多。我的确是累得要死了。”
我一边打了个哈气,一边压低了声音掀开自己的被子。
这里是位于赤道的加勒比湾附近,加上我是在低层的囚笼,环境相当湿热,却又不得不在睡觉后做好保暖工作。说实话这边的蚊虫还蛮多的,我一开始还担心会因为这边糟糕的卫生条件生重病,不过现在看来的确是很走运了。
“对了,你为什么没有我这么困,听你说话,精神还不错哦。”
“那是因为我提前一个小时起床,收看了深夜档电视节目提神。”
虽然伊摩姬的话让我觉得有些无语,不过姑且就先算了吧。
我站在囚室狭小的空间里面伸了个懒腰,随即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打量起了在旁边的床上的杜达迪。
这个人的睡相还不错,居然只是普通地四脚朝天,被子基本都有好好盖上。
算了,我大概是要出发了。
走到了门前,我透过小窗户打量起了昏暗的走廊。
“伊摩姬,时间一到,门就会打开吧?”
“嗯,彩花同学也已经就位了呢,她还真是可靠,为了测试,还特地先把隔壁房间的门试试看打开了。”
“喂那是在搞什么啊?会提前暴露的吧!”
“嘻嘻,别担心,只是偷偷打开锁芯,并没有让门打开,犯人正在呼呼大睡呢。”
“……好吧,反正,只要门一打开我就会全力向电梯跑去,先找到拉尔夫,然后带着他逃离。”
“是的,总体的策略是没错啦,不过我估计你没办法顺利地带他出去哦。”
“什么意思?”
稍微愣了愣,我对她发出了不安的疑惑。
而伊摩姬只是游刃有余的轻笑着。
“虽然我会在那时候启动电梯的权限,拉尔夫的囚室的门也会打开,但是你要说服他首先就需要时间吧?”
“这倒是。”
“而且,等你见到拉尔夫,保守估计也过去了该有3分钟了哦,那时候绝对足够狱卒反应过来,先提醒你,我没办法保证你一路上不遇到狱卒巡逻哦。”
“靠,那咋办?”
“别慌,恐怖分子们会在监狱陷入断电的时刻直接从远处用步枪和火箭炮对监狱进行火力压制,仅有的那些毫无防备的哨兵是没办法处理的,即使监狱发生了暴动,他们优先处理的依然是来自外部的打击。所以监狱里面的狱卒人数不会多。”
“这还真是……不是好消息的好消息。”
我嘟哝着。
然后从走廊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嘘,有人来了。”
我听到了脚步声,下意识地以为是狱卒,所以压低了声音示意伊摩姬不要出声。虽然微型耳机只会让声音在我的耳道里面回荡,但是在如此幽静的时刻要是被狱卒发现囚犯醒着也绝对不是好事。
不过伊摩姬似乎并不紧张,她只是发出了淡淡的笑声。
“嘻嘻,这个时间,看来是他哦。”
“他是谁?”
“我们组织插入这个监狱的楔子,也就是我的线人。”
在她淡淡地解释完之后,监狱的门被那个路过的狱卒敲了敲。
“里面的人,是编号111092的囚犯高峰凉介吗?”
一个男人用不苟言笑的声音询问着我。
噗通……
我的心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人……居然知道我醒着,所以他真的就是伊摩姬所说的楔子吗?
在我担忧的时候,伊摩姬通过无线电耳机提醒了我。
“没问题的,你可以回答他,那个声音我能够辨认出来,他是过来给你送补给品的哦。”
“补给品?”
“嗯。”
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当然小心翼翼地回复了他。
“是我。”
啪。
一个被压缩的提袋直接顺着递食物的小口子被丢进了我的房间,砸到地上的时候还发出了有些沉闷的声音。
而这个男人在把袋子丢给我之后,镇定自若地继续踩着皮鞋走向了走廊的另一端。
“这就……完了?”
我眨了眨眼,似乎对于男人迅速的行动还没能反应过来。
“快捡起来准备好吧,距离我们行动还有3分钟哦。”
“喂,等一下,不是4点吗?你所说的行动时间似乎提前了呀。”
“白痴,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整点?”
我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地从地上拆开了那个小包裹。
里面是一台手机、一套警服、一副眼镜。
“这是什么?”
“这些都是我想办法在一个小时前空投进来的,让线人帮忙在外面的空地上捡起来,手机里面搭载了监狱的地图还有gps,我能够获得你的位置,警服则是为了进行掩护,那副夜视镜能够让你在灯灭的一瞬间迅速适应环境。”
“你想的还真周到耶。”
一瞬间,我居然觉得有些感动,毕竟获得了这些装备支援的我就不会是一头只能靠直觉行动的无头苍蝇了。
而伊摩姬则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总之,行动的时间就要到来喽,你好好准备吧。”
“嗯。”
我镇定自若地换上了警服,顺便把夜视镜逮到了头上,打开手机,发现果然这里面已经有一个app,是监狱的3d地图,里面有个发着亮光的点,那就是我当下的位置,稍微把模型往上拉,能够看见作为目标的1401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