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师傅领进门 二
作者:卉木      更新:2020-04-25 00:27      字数:4002

提举署与法箓司同在二道门前西侧,与东侧的玄坛殿遥遥相对,凡是入充氏者都要在此登记,提举署的工作人员大多是嫡系子弟中拥有血脉传承,但天赋平常的修者。

充源嗣带着秦沅芷和紫玄走进去,就看到在此工作的几位族中兄弟懒懒散散一派无所事事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用手敲了敲桌子。充源嗣在族内地位颇高,几个刚才还在打趣聊天的人一看到充源嗣,立刻整肃起来,恭恭敬敬的行礼。

充源嗣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是带人来办手续的:“这位是真北曲氏族中子弟曲沅,要在充氏中修行,你们帮他登记一下吧!”

几个人纷纷答应,笑着迎了上来,温柔和善的招呼秦沅芷,对于族内大师兄亲自带来的人并不敢怠慢。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子递给秦沅芷一张表格,内容大略是姓名年龄籍贯技能等基础内容以及来充氏的原因,秦沅芷一一填了。当几个人看到“身份”格里填的是“真北曲氏旁系第三代”时,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态度也由热转冷,其中两个人干脆转身走了,又回去一旁聊天。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秦沅芷不由吃惊,抬头看看充源嗣,见他没什么表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便也按耐住心情继续填写起来。倒是那个瘦小男子趁秦沅芷低头填表的时候看了站在旁边的紫玄几眼,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待秦沅芷填完表格,瘦小男子带着她坐在一旁,拿出一块一尺见方的乳白色的石头放在桌上。充源嗣解释道:“这是测灵根天赋的灵根石,你将手放在石头上,试着引导自身的灵力注入灵根石便可。”

秦沅芷点点头,按照他说的按住灵根石的表面,一股温和清凉的力量弥漫开来,自己体内的灵力立刻受到了这力量的牵引,想一股脑地涌过去,吓得秦沅芷赶紧凝神控制灵力的输出,试探着将一丝灵力送入灵根石。须臾,握在手心中的那部分石头由白色变成淡红色。

“火灵根!”管测试的男子没精打采的说。在几大灵根天赋中,最常见的就是火灵根,每年真元宮招考,来报名的人里是火灵根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都看烦了,真不知道这个身份和灵根都不出众的小鬼怎么得了源嗣大师兄的青眼。

这下连围观的都无趣的散开了,瘦小男子对充源嗣说:“源嗣师兄,我这就安排人带他去外院的房间住下。”

充源嗣咳了一声,说:“曲沅是要记到昆阳真人名下的。”

这话像打翻了油锅一般,几个人“腾”地站了起来。首先去旁边聊天的男子立刻反对:“源嗣师兄,你知道,这不合规矩!”

“曲沅是昆阳真人带回来的,记过去也是大真人的意思。”充源嗣的态度颇为强硬。

听到昆阳真人的名号,室内诸人面面相觑,聊天男子“哼”了一声把头扭去了一边,气氛就这样诡异的沉了下来。还是瘦小男子先打破了沉默:“源嗣师兄,你知道咱们的难处。以这位小公子的资质,安排在外院也是勉勉强强的,纵然咱们尊敬昆阳真人,不敢忤逆大真人的意思,可咱们毕竟还要跟上面交代,万一黎阳真人追究起来……”

“反正这孩子资质普通,收了他进内院没法交代。”聊天男子似不甘心的补充了几句。

“……”对方提到黎阳真人,倒是让充源嗣一时沉默了。黎阳真人同昆阳真人一样,是充氏十四条嫡系血脉的继承者之一,分管族内庶务,在族内二者的地位相当。只是黎阳真人行事刻板非常,人也食古不化,在族内名声不怎么好,直接对上他不管是谁都很头痛啊!

“你们这些有眼不识泰山的蠢物,本大人的主人何须被你们推三阻四品头论足,我看充氏也该好好掌掌眼了。”这么拉仇恨的话被人用温和清润的口吻说出来,真是说不出的奇葩。

秦沅芷抬头,就见紫玄对她眨眨眼睛。刚才她不说话倒不是因为没自信,她相信自己的天赋,更相信父母、伊宣和师公的判断,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让她的天赋看起来平平无奇。

“放肆!充氏也是你能指摘的!”聊天男子被紫玄的话气的颤抖,“不过是一只鬼,也敢如此胆大。”

紫玄呸了一声:“鬼怎么了?你们一群人比不上爷的一根手指头,就算是几个真人老头也在爷这里讨不到多少好处,不信来试试啊!”话毕,一股极其霸道的灵气弥漫开来,聊天男子之感觉自己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死死的压制住了,双膝一软,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几个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充氏子弟,被这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秦沅芷鄙视的看着他们的嘴脸,心想如果充氏和真元宮就是这幅德行,被长极门抢了地盘也不冤。

不等充源嗣说话,紫玄便道:“小主人,这会儿你就别藏拙了,赶紧用全力给他们开开眼。”话毕,隐蔽的对秦沅芷张嘴,口型分明是“全力输出灵力”。

秦沅芷心领神会,再次坐到灵根石前,将手覆了上去,这次她没再控制汹涌的灵力,反而凝神全力释放灵力。不过几息的功夫,乳白色的灵根石呈现出如火焰般浓烈的红色,里面流动的灵力如有实质般汩汩流动,打眼望去整块石头好似烧着了一般。随着灵力的不断注入,灵石里面的流动的灵力越扭越快,灵根石的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开来,“咔咔”的声音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紧接着“碰”地一声,流动的灵力爆开,灵根石竟然碎成石头渣。炸开的灵力猛地冲了出来,形成了汹涌的灵力波,带动了方圆两米以内所有人的灵力暴动,几个修为较浅的竟然因为抑制不住体内灵力暴动而当场吐了血。

“……”秦沅芷彻底懵了,抬起自己的手看了又看,似乎不大相信这是自己的力量。

“你看看,我就说吧!小主人真厉害!”这会儿只有紫玄像没事鬼一样老神在在。

受他提醒,充源嗣立刻接下来:“如何,这下可以记到昆阳真人名下了吧?”

秦沅芷记起来师公的嘱咐,忙道:“我还没施展引雷术呢!”

几个人听到她说要施展术法,连调息都顾不上,连忙站起来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记上便是!”齐齐摆手的模样好像一群鸭子。看到秦沅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提举署的工作人员差点哭了,这位哪里是个普通小孩,明明是个大杀器好吗!这样强大又纯粹的火灵世所罕见,真不知道昆阳真人从哪里挖出来的这个活宝,怪不得规矩也不顾直接收到自己名下。况且……几个人齐齐偷窥了一眼那只摆出一副温和端肃模样的鬼,还自带了这么强大的保护者,这位大杀器真的用来充氏学习么……

待昆阳真人来到提举,署手续早已办完了,一群人正在打坐疗伤。他挑挑眉,面无表情的听着充源嗣讲述刚才的经过,差点绷不住大真人云淡风轻的面具大笑出来,真想立刻跑到秦府拍拍两个徒弟的肩膀啊……好样的!真会生!

“童儿,怎么两次测试差别如此之大?”

“禀真人,第一次曲沅不知灵根石的使用方式,被强大的吸力给吓到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体内的灵力,输出了一点来试探……”

所以,第二次就把灵根石撑爆了是吗?几个人齐齐面皮一抽,能与灵根石争夺灵力的控制权,这孩子的精神力是有多么强大啊!简直是个小怪物!

这样惊心动魄的入门方式让秦沅芷想不出名都不行,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昆阳真人带回来一个小怪物的新闻就在整个充氏流传开来。此时,小怪物本人正在房间内手脚麻利的铺着床。来到充氏自然没有下人可以使唤,幸亏秦子钰和曲华薇从小便以修者的标准训练她,否则连个衣服也不会洗可是糗大了。而号称是她的仆人的紫玄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翻来覆去地摆弄着自己精致漂亮的袍袖,完全没有做仆人的自觉,看得秦沅芷一脑门子火。到!底!谁!是!仆!人!呀!

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将房间整理好,秦沅芷才有机会看看周围的环境。她现在住进的是大堂后面的尚思院,也是修者们的日常住所,整个院子的建筑样式看起来与一般大户人家的家宅没两样,同样分为前厅、中厅、后厅,院中绿树成荫,奇石装点,是个极有情趣的园林式庭院。院门由汉白玉修建而成,看起来素雅大方,入院有一面影壁,上面雕刻着大幅的,羽化登仙图。前厅是客厅,堂中悬挂着充尚祖师的画像;中厅以天沟与前厅搭接,是祭祀的处所;后厅则是起居住所,昆阳真人和秦沅芷的房间也在这里。昆阳真人地位尊崇,有独立的小院,而秦沅芷作为侍奉昆阳真人的道童,住在小院的侧房。

出了后门便是花园,因为灵气浓郁的原因,这里的花草显得生机勃勃,正是初夏时分,大朵的杜鹃怒放吐蕊,像极了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明艳动人。秦沅芷信步走在花园中,心情十分愉悦……如果能忽略掉旁边时不时偷看她的充满感情的眼神,就更愉悦了。正想着,突然紫玄将她拉进花丛旁的奇石后藏了起来,指了指边走边聊的两个修者模样的人,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哎,你听说没有,咱们这儿来了个小怪物!”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把提举署都给炸了,真是个怪兽。”

“脾气爆裂,力大无穷,出身不怎么好还狂傲至极,真不知道咱们充氏怎么会接受这样的人。”

“哼,架不住天赋高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真元宮那边几个长老斗得厉害,能将这样的人归入旗下,哪个长老不愿意?”

“这样说来昆阳真人能不能保住这个小怪物还未尝可知呢,按你的说法他出身不高,搞不好长老殿那边要拎过去做养童子的。”

“哎呦,真可怜,要是去了那边活着都难了吧!”

话毕,两个人哈哈大笑,似乎别人失去生命这件悲惨的事极大的取悦了他们。秦沅芷气得双目圆睁,这就是充氏子弟?!这就是自己血脉所系?曾经心中有多盼望,如今就有多失望。倒是紫玄不以为意,柔声劝慰:“人性即是如此,不痛不痒的几句话而已,不必介怀。沅儿你身怀大能,必遭嫉恨,以前你跟随父母生活,他们对你疼爱有加,伙伴们也并非修者,大家没有利益冲突,可以说从出生至今在善意和顺境中长大,如今你到了这个充满竞争和嫉妒的地方,要怎么做呢?你好好想过吗?”

一席话让秦沅芷沉思,是啊,自己要如何应对各色人等呢?面对嫉妒和恶意,到底要怎样做呢?脑中浮现出与父母、伊宣、昆阳真人相处的一幕幕场景,在他们身上她似乎学到了什么。看着秦沅芷渐渐坚定的小脸,紫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孩子的悟性委实不错。只是这时的他还不知道,怪物小朋友想着想着已经彻底跑偏,将几个人身上的流氓光棍习气学了去,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小怪物已经向着阳奉阴违有仇必报我行我素的方向一路狂奔,彻底长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