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薄雾山径深,
去年烟火犹有温。
朱鞍快马无处去,
缓蹄似乐有远音。
自六刃镖局解散后几匹高头大马便多数时成了刘夏担柴挑水的劳力,今日是年三十,一大早天上飘起蒙蒙小雨,刘夏牵着马去后山担水,这几个月以来刘夏对这条小路格外的熟悉,每日傍晚被黄菁儿拎来练手,每次黄菁儿都把湖水搅得滚烫,日日如此如今刘夏的皮肤都白皙了不少。好在黄菁儿武学天分了得,几个月来便把笪褚一身功夫学尽,虽不致炉火纯青,却也收发由心,如今恰逢佳节,刘夏心下琢磨年后应不必再受那陪练之苦。
细雨沁凉,刘夏一路好不悠闲自在。山路如羊肠,片刻便来到湖边,这湖本是黄菁儿与吴茜发现留作嬉戏玩水的私地,今日本应去山下挑水的刘夏不知怎地不知不觉便牵着马奔后山而来。往日来此每次都是天色昏暗且被黄菁儿折腾的晕头转向,未曾仔细看过这湖中风光,今日一见,确切说乃是一处幽潭,潭水碧绿,源头处乃是一个不高的瀑布,瀑水潺潺,周边古木高耸,粗实繁茂,藤蔓蜿蜒。雾气缭绕之中宛若仙境。刘夏身边高头白马,马鞍之上被他担了六个木桶,“这一路反正你也湿淋淋的!”刘夏牵着马便来到瀑布底下,水凉刺骨,那高头大马甩个不停,很不安分,刘夏无奈把马牵出瀑布,栓在瀑布旁一颗树上。白马似乎对刘夏的做法很是不满,依旧狂甩着身体,要将身上的水甩干,可越是用力,木桶里的水洒到身上的越多,白马便挣着缰绳摇摆个不停,竟连栓马的树都摇晃的直抖,枝干上挂着的雨水哗啦啦地砸落下来,一番折腾却是刘夏全身湿了个遍。刘夏气不过,眯着眼睛运足了气照着马屁股就是一巴掌,白马嘶鸣,扯的树干直晃,却不想支出的一根树枝将山壁之上石沿之中一物刮了下来,啪嗒掉在地上。刘夏走近一瞧,却是一个鸟窝,内中尚有两颗鸟蛋,幸好没摔碎,刘夏将两颗鸟蛋捏在手中,如鸽蛋般大小,却莹莹如玉,于是便喜滋滋地揣入怀中。在家乡时,刘夏和土包二人几乎见树就上,芦苇荡和蒲草堆里也从不放过,掏遍了家乡方圆五里每一处的鸟蛋,想到此处刘夏徒然来了兴致,绕着潭水转悠起来,准备再掏上几窝晚上也好加盘菜。
上窜下跳了半天,刘夏再未掏到一个鸟蛋,骑在一支根生双叉的粗大枝干之上微微失落之余,却见的另一根树干上刻了一堆字,字刻的很深,却也因时日久远有些模糊,细细辨来竟是一首诗:
九重天外广寒宫,广寒宫里长明灯。
月羞灯熄寒宫冷,不见月光问西风。
西风拂落雏蝉鸣,蝉眠独剩宿醉公。
酒香引得琼鼻动,素手捻针挑明灯。
举杯遥问月中仙,不计红尘可飞升。
飞升怎舍潭中酒,换得美梦筑花亭。
花亭种花千百种,花落花开花语声。
花语不比谁娇艳,偏偏愿诉世间情。
情深惹得花憔悴,花容不在风雪中。
风花雪月人间曲,半唱半吟伴余生。
刘夏呵呵一笑,道:“你这狂人,可曾见过仙子?”抽出腰中短剑喃喃道:“我却见过!”随手在下方便刻上:
仰面醉枕青丝雨,
蘸夜画眉月颊霜。
轻音犹胜江南曲,
疑是嫦娥晚还乡。
字迹歪歪扭扭,刘夏却甚是满意。
收了短剑,提满了水,刘夏一路回到伙房。从怀中摸出两枚鸟蛋,刚要煮了打牙祭,黄菁儿自门外提了只母鸡进来,恰好看到刘夏手中的两枚鸟蛋,盯着刘夏问道:“这血隐鸽的蛋你从哪弄的?”
“今日打水时捡的,师姐!何为血隐鸽?”刘夏轻声细语问道。他现在看着黄菁儿着实有些害怕。
黄菁儿不似刘夏,眼神从不闪闪躲躲,一双亮黑的眸子似总能洞彻人心:“用此鸽的血纹身,平时看不到图案,酒后方能显现,故名血隐鸽。我看这鸟蛋是你掏来的吧,你要干什么,煮了吃?”
刘夏怔怔,不知如何作答,毕竟那潭水是黄菁儿与吴茜常去之处,说不准那血隐鸽就是她二人谁养的,只得道:“真是捡的,师姐若要便送与师姐了!”
黄菁儿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我抢你东西似的,送回去。”
刘夏捏着两枚鸽蛋,道:“送回去还不如给我吃了呢。”眼见黄菁儿又要发威,赶忙解释:“师姐有所不知,这鸽子一月一窝,一窝两个蛋,一年却只能活下来十窝,夏天一窝冻死,冬天一窝热死。”
黄菁儿一脸狐疑地看着刘夏。
刘夏继续解释道:“夏天最热的一月,鸽子孵蛋的时候怕蛋热着,就总是用翅膀扇风,最后就孵不出来。冬天最冷的一月又怕蛋冷着,所以一直不动地方,还是孵不出来。”
刘夏说完,只见黄菁儿一副了然的表情,嘴角还带着几分笑意看着自己,心想这俩蛋是吃不到嘴了。看了看黄菁儿手中的母鸡,道:“要不这母鸡过了十五再吃吧,让它吧这两只小鸽子孵出来,喂足了水粱它不会吃蛋的,我来看着它。”
黄菁儿笑笑,将母鸡递到刘夏手中,转身去了。
傍晚时分,天色昏暗,六刃镖局内外灯笼高挑,烛台通明,大厅正中一张八仙桌上摆满美味佳肴,大家欢聚一堂有说有笑之际,一阵马蹄嘶鸣,吴启明和杨笙披星戴月赶了回来,众人连忙出外迎接,赵风远和江华上前牵过马匹,黄菁儿与吴茜上前接过二人厚重披风。吴启明与杨笙哈哈大笑着走进正厅,与众人纷说着,终是赶上了这顿年夜饭。
此行归来,吴启明与杨笙似乎心情大好,席间与笪褚等人杯筹交错,期间弟子们也时不时的敬各位师傅师娘一杯。
夜色如墨,繁星点缀。杨笙吩咐道:“风远,开厅门,燃爆竹!”
噼啪声响起,火星四溅,一尺多高的竹火照的院子分外明亮。杨笙放下手中酒杯,道:“此去月余,我与大哥前去昭兴城拜访一位奇人,此人名叫崔元一,乃是一名走南闯北的商人,此人专修内功,以指发力,内劲刚猛霸道,遇金煅金,遇石焚石。”听到此处众人一愣,从未听说过有人修得内力如烈焰一般。“我与大哥也曾问过究竟,只是此事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大概六年前一次行商,在北方一个叫寒霄谷的地方遇到一伙悍匪,崔元一以一人之力逼退整队匪徒。经此一战显露出异于常人的内力后便有一云游四方、测字算命的先生找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