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灵没找到，他反而被警察找到了。

他不是凶手。的确不是。但目击者一口咬定，凶手就是他。有意思的是，这两名目击者，竟然是大奎和林凯。

他不恼他们，心里反而释然了：解释不清倒好，那就继续蹲监狱，蹲监狱也不错，至少没那么多烦心事了。不过两个小时后，警察就放了他。也就是说，警察认定他不是凶手。

这是他没想到的。另外，案发后十三小时，凶手就落网了。办案之迅速，也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光头老四。警方展开调查时，老四挺身而出，告诉警方案发时，章平根本不在现场。

警察根据老四的证词，迅速进行了调查核实，结果证明，老四提供的证词完全属实——案发时章平在金河苑小区。

可是，章平不明白，他去了金河苑小区，老四怎么会知道？连几点几分进去的，几点几分出来的，抽了几支烟，都一清二楚。

章平蹙起眉头，很快就想明白了，然后他来到小区门卫室，直勾勾盯着老四，气呼呼地说：“老四你，为什么？”老四挠着光头，好像有虱子似的，眯眼犟鼻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尴尬地笑。

他想大发雷霆，但忍住了，又气愤地说：“笑什么笑，说呀——”

“刘警官交代的事儿，我得办好。”末了，老四才支支吾吾说出真相。

“他？是他，是他让你秘密跟踪我的？”他瞪大了眼睛，说。

老四长叹一声，说：“都过去了，你即使找到她，打她一顿，骂她一顿，六年‘号子’你也蹲过了，没用的。再说，刘警官提醒你好多次了，不要找她，不要找她，他也是为你好不是？”

他攥紧拳头，伸出食指，指着老四摇晃着，嘴唇一张一合，终于没说出话来，最后摔门而去。

他本来计划刘鹏出差回来后，讨个说法的，但静下来又一想，算了，说不出个什么名堂。不过，通过这件事，他彻底明白了，这位刘警官早就盯上他了，包括前几次他恰到好处的出现，也绝不是凑巧。

他失眠了，因为他心里五味杂陈的，犯堵，而且心里越想越堵，越堵心里偏又想，想来想去，把自己搞得情绪低落极了，身体也熬得疲惫不堪的。

天蒙蒙亮时，他终于有了睡意，但睡得很浅，仿佛一半在梦里，一半在现实生活里……

有人敲门，噔、噔、噔，声音很轻柔，很均匀，也很执拗。他慢慢坐起身，下床，趿上拖鞋出去了。

刚出卧室，敲门声戛然而止。他停下脚步，等待着敲门声再次响起。

但没有。他疾步窗前，撩开窗帘，看到了聂灵。是她。她还是那样，披肩发，瘦瘦的，走起路来不疾不徐，浑圆翘挺的臀部，左摆一下，右摆一下，很诱人。

他喊了一声，她没有回头，所以，他看到的仍是她的背影。肯定没听见，于是他急遽下楼，追赶过去。

夜未央。月亮镶嵌在空中，圆圆的，像一面镜子。他踩着自己的影子，在聂灵身后，亦步亦趋。聂灵与他保持五十来米的距离。

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慢。他心想，这肯定是故意的。不知什么时候，他突然发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星星似的。

他猛地回头探望一眼，“星星”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它又闪现出来，好像在偷偷收集他背后的余光。他后脑勺似乎多长了一双眼睛，很快，看清了背后的秘密。

那闪烁的东西，不是天上的星星，而是刘鹏警服上的“星星”。虽然知道了是刘鹏，但他假装不知道，就像聂灵那样，也不再回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或许注意力分散到刘鹏身上的缘故，稍没注意，聂灵像施了隐身术似的，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道理。他回过头来再看，“星星”也不见了，像被乌云吞没了似的。

他站在那里左右顾盼，竟然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原来是沿河公园。花草，幽径，亭榭，这一切都是他熟悉的。

再看那流动的金河水，黑黢黢的，整条河看上去像一条万丈深渊，横在了他的面前。这就更为恐怖了。

沿河公园里有一座吊角小亭。小亭方方正正的，不大，但飞檐棱角、浮雕瓦砾、石台条椅，样样俱全。小亭四周很静，没有一点声音，就连草丛里的蝈蝈，都屏住了呼吸。他害怕这种寂静。

声音，哪怕有一丝声音也行。可惜没有。这里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他有些惶恐，身子来回转动着，试图寻找到来时的路，可是他迷失了方向。

黑暗中，他在草丛中移动着脚步，寻找着聂灵的身影，突然，他眼前一黑，只觉身体急遽下坠，好像掉进了无底深渊。他胡乱挥动着双手，希望能抓到什么，事实上什么都没有抓到。没有。

他掉进了陷阱。陷阱就在草丛中，而那片草丛，正是他强奸聂灵的地方。陷阱里没有水，全是泥浆，稀稀的，陷阱四壁坚硬、黏滑，是青苔腐烂那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