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士林算得上洛阳商人里面的领头人物。

虽然士农工商，商人排在众行业的末尾，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整个商人群体里的影响力。而有了整个商人群体为他撑腰，在寻常达官贵族面前，也就有了说话的资格。

他为人素来坦率，素来讨厌那种虚与委蛇之人。

所以，郜寻雪也没有多寒暄，直接表明了来意。

“王妃如若不介意，不如到楼上雅间说话。”儒士林瞬间了然。

“如此甚好。”她点头，然后跟着他上了楼上的雅间。

雅间里的格局很简单，如寻常客栈一般，但郜寻雪知道，落红尘客栈，每一间客房都有一条专用的暗道，通向不知名的地方。

江湖人的作风，狡兔三窟。

因此，许多商人和官员都喜欢约在这里谈事。只因，很好脱身。

“王妃此番前来，可是为了何事？”上楼后，儒士林将她请到客座，亲手沏上一杯茶后，才缓缓问道。

微微抿了一口，唇齿生香。

“果然是好茶。”她忍不住赞叹。

“王妃也懂茶？”闻言，儒士林倒是眼前一亮。

他这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许多人都喝过，但绝大多数人都把它当成客栈里的劣质货。他也不喜欢辩解，没想到居然有人能一口喝出来。

“茶道贵在香气，这茶虽然看不出类别，但先苦后甜，苦中无涩，唇齿生香，称一句好茶，不算恭维。”她淡淡地解释。

此话，让儒士林眼中的赞许光芒更加浓郁了。

“王妃的见解，果然不同常人。”他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郜寻雪微微一笑，继而画风一转，转到今日的来意。

“老先生此番来京，应当是与紫云商会商谈丝绸新花色的事情吧？”

“王妃如何得知？”儒士林正襟危坐，眼眸中闪烁着几分惊疑。

他来京城，的确是为了商谈花色的事情，但这件事他还没来得及和寒政宇商议，也就是说，这件事除了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她，是如何得知？

“老先生是丝绸生意里的行家，而今丝绸生意已经饱和，花色是推陈出新最好的法子。想来，值得老先生跑这一趟的，也唯有此事了。”她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认真地看着他道，“本王妃素来对丝绸研究许久，也想推出一款新型的花色丝绸，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缘分，与老先生合作。”

合作？

儒士林眉头微微蹙着，片刻，他的眉头便舒展开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王妃厚爱，是儒某的福气。只是，老夫已经与紫云商会达成长期合作，可能会辜负王妃期望。”

按理说，一般人听到和王府合作，宁可亏本也要上赶着来。只可惜，儒士林并不是喜好权势的人，而且为人素来一言九鼎，自然很难说动。

关于长期合作这件事，郜寻雪是知道的。

前世她还是秋紫夕的时候，和老先生来往过几回，后来因为丝绸饱和，她便想着与老先生一起研制新的花色。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细说，便被害死。

儒士林这次来京，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履行当时和她的约定。

她死了，但她的紫云商会还在。

“老先生与紫云商会达成长期合作这件事，可能还需要推敲。本王妃知道您与秋紫夕关系甚好，只是而今秋紫夕已经去世，紫云商会也落入旁人之手，老先生应当择优选择，而非死守当年承诺。更何况，火灾那事，老先生难道不觉得可疑吗？”

郜寻雪并没有灰心，一边喝着茶，一边淡笑着开口。

语气不轻不重，却让儒士林心中一惊：“王妃是知道什么内情吗？”

他与秋紫夕，相见恨晚。

她的开朗爱笑，她的不服输和倔强，都像极了他夭折的孙女。因此，在她刚接手家族生意时，他便处处帮扶。

他本就是做对外贸易，恰好秋紫夕家族产业便是丝绸坊，他们之间便达成了一种默契。她负责设计，而他，负责销售。

原本他也没有想到，秋紫夕会做出那么大的成就，能够将丝绸推向大江南北。

后来，大家都跟风做起丝绸生意，而秋紫夕却找到他，告诉他这门生意已经饱和，想要赚更多的钱，就必须推陈出新。

他们商议了许多的对策和方法，只是这些都没有落在纸面上。后来，寒政宇接手商会，期间又出了许多变故，所以他才想着来这一趟，一起看看如何解决，顺便，他也想知道，那场火灾的具体细节。

火灾的事情，是横亘在他心里的一个坎。他和秋紫夕亦师亦友，得知她的死讯，他真的很难接受。

“我没有证据。官府佚文系意外已经是板上钉钉。只是这场灾难，谁是收益最大的人，或许这答案，便呼之欲出。”郜寻雪摇摇头，缓缓开口。

这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但就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才更容易勾起人们的疑心。而只要有疑心，那么很多事情便呼之欲出了。

比如，为什么大婚当晚新郎和新娘不在一起。比如，为什么秋紫夕才逝世不久，寒政宇便大举入京。比如，为什么那么大的火灾，官府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意外。

儒士林眼眸微闪，仿佛在消化她所说的话。

许久，他才抬眸，认真地道：“王妃之言，让老夫敬佩。只是生意之事，更重要的还是实力。玥王府的丝绸坊，与紫云商会的丝绸坊，或许无法相比。”

郜寻雪说得没错，他的确看重秋紫夕这个人。但逝者已逝，他无须去守着那些没有落在纸面上的承诺。

折良木而息，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玥王府的丝绸坊，并没有达到他眼中良木的那个标准。

商人，最终还是利益为上。

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有没有实力，老先生现在说还为时尚早。此番前来，主要想让老先生知道，京城有实力的丝绸之家，并非只有紫云商会一家。下次见面，我会带来让您满意的东西。”听了儒士林的话，郜寻雪不仅没有灰心，反而兴致勃勃。

“丝绸成色而今市场已经饱和，但花色方面创新很多，可我们要做的，便是开辟这一块领域。但直接开辟太生硬，咱们如果能引导潮流，或许是长久的挣钱之道。如果老先生认可我的这番话，请给我3天时间。我相信，老先生一定不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