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校门外的是一辆雪弗兰七座商务车，汪凡仔细瞅了瞅，玻璃也只是普通的玻璃。

驾驶位上的男子一脸刚毅，板寸头，很像《中南海保镖》中的许正阳。事实上，他确实负责苏秉海老爷子的人身安全。

苏老爷子领着几人上了车，从北海路转凯旋路直奔市区。

苏七七翻了个白眼，不悦道：“老头儿，你还真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啊？麻烦您老人家睁大眼瞅瞅，我很健康的好不好！”

苏老爷子哈哈一笑：“我原本以为以你的脾气，要到心理辅导师的门口才会开口说话，没想到这次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看来今天的事情还是给你留下了不小的压力。去那儿看看，我个人觉得很有必要。”

苏七七头一偏，看向窗外：“要去您自个儿去，我是不会迈进那个门的——年前年后那几天的折腾，我现在想起来都浑身难受。”

苏老爷子没接他的话茬，转头看着汪凡：“小凡，你在学校里的时间比较久，对跳楼那小子的了解比我们要多，说说你的看法——不要担心说错，都是自家人，随便说。”

对市四中的很多人来说，郑关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他这个人，却又很陌生。因为郑关的兴趣在于逃课、泡妞、打街机，而不是足球、篮球这种彰显活力、很吸睛的运动。况且他的成绩，也是差的一塌糊涂。

汪凡想了想，说道：“郑关家里不差钱，市里面又有些关系，日子过得太顺，整个人就有些飘。以前也有过追女生被拒绝的事儿，不过他当时很克制，影响没这次大。像直接在校园中摆一教室的玫瑰花这种事儿，不太像他的风格——他一般都很有耐心，习惯循序渐进。七七进校，前后加起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说到这，汪凡摇了摇头，“太快、太冲动了。”

“是啊，很难想象家庭条件这么好的一个人，竟会因为一点点小挫折毫不犹豫的从三楼跳下去。”苏老爷子看似漫不经心的感慨了一句，又接着道，“前面右拐，新开的那家茶楼前找地方停车。”很显然，这句话是对司机说的。

直到汪凡重生之前，宋城也很少有专门喝茶的地方。这儿地处中原腹地，以农业为主，没有重工业，经济上不去，身处其中的人民自然缺少小资的情调。

经济状况直接影响一代人的生活方式，这句话一点儿没错。

前世的汪凡对茶没什么偏爱，有这点儿时间他更愿意去打两盘游戏。所以对九四年就已经存在的这座茶楼，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

跟他猜想的差不多，偌大的茶楼中只有寥寥三两个人。

其实里间的布置很雅致，奈何在下岗潮的冲击下，能有这种闲情雅致的人太少。

苏老爷子虽然不是大老粗，但于茶道一途上确实没什么研究，几人中也就自小被“贵族文化”熏陶的苏七七略通一二。可在这个当口，谁也没心情欣赏茶艺表演。

苏老爷子亲手提着茶壶，边倒边笑道：“茶嘛，就是解渴的玩意儿。”

苏七七白了他一眼，哼道：“牛嚼牡丹。”

苏老爷子哈哈一笑：“小凡，你觉得呢？”

汪凡看看苏老爷子，又看看苏七七，答道：“真性情。”

苏七七不满道：“哪有你这样当面问的，你让汪凡怎么说好？说你焚琴煮鹤，那你脸上岂不是挂不住？”

汪凡朝苏七七比了个大拇指，嘿嘿笑道：“七七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

“你们两个啊，”苏老爷子喝了一口茶，摇头道，“不懂得尊老呦。”

正在这时，“表姐”快步走过来，附在苏老爷子身侧耳语了几句。

即使什么都没听到，也能想到肯定跟苏七七的事有关。汪凡作为一个“外人”，实在不好多问。

苏七七却没那么多的顾忌，皱眉道：“神神秘秘的，干嘛啊！”

苏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也给七七和小凡说说吧，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没必要瞒着他们。”

“表姐”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郑关只是腿部骨折，估计一周内可以出院。”

苏七七愤愤道：“死了更好。”

“表姐”全当没听见，接着道：“郑关在市四中待了三年半，追过六个女孩子，只有一个没成功。那是一年前，当时他高二，女孩高三，两人相识于一次期末考试。”

“郑关从展开追求到女孩考上大学远走高飞，一共历时六个多月。期间他一直坚持每周送零食、送礼物，被拒绝后隔一段时间继续送，直到女孩毕业。”

“据说高考后郑关大醉了一次，曾发誓要考到那个女孩所在的学校。不过以他的成绩，基本不可能。”

“六个多月的时间里，郑关从没做出过太出格的事儿。像这次以跳楼相威胁的情况，更是从未出现过。根据我们这边人员的分析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但我们也得出一个结论，他有些自大好面子——容易被蛊惑。”

“在出事之前半个月，他和李副县长的侄子李一钧走的比较近。”

听到这句话，苏七七目光一凝，这才明白“表姐”的意思。看似说了一大堆毫不相关的事儿，但前后联系起来看，才能发现事情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

李一钧明显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前就是他惹到的苏七七，这才有上门道歉的戏码，只是没想到李兆那么用力的一耳光都没打醒他。不过也不能说没一点儿的长进，至少他已经懂得在背后怂恿，而不是赤胳膊上阵。

只是这小子，还是没看清现实啊。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郑关说的，竟能让他冲动如斯。“表姐”已经闭口不言，大概有些话不能当面说，汪凡也不好刨根问底。

可以确定的是，因为李一钧，苏家对李兆的印象也会一落千丈。

汪凡喝了一口茶，决定坚持沉默是金。他家过世的老爷子跟李兆不对付，两家有罅隙是整个宋城官场、商场都知道的。他贸然开口，不管说什么都有落尽下石之嫌。

痛打落水狗，有时也会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