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心境转变
作者:龙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990

不错,这个如同野人一般的老者正是昔年张翠山的掌下亡魂,天南派的最后一代掌门人上官鹏。

他当年为了壮大天南一派,可以说是不择手段的积蓄自己的力量,甚至不惜拉拢和剿灭数股与他意见不一的势力,终是建立起了新的基底,已是不弱于天南派的前身—铁掌帮,而他本人的功力也不下于有着铁掌水上飘的裘千仞。

然而,天南一派的倒行逆施终是犯了众怒,在众多的门派联手亦是无法撼动天南派的根本之后,消息传到了武当派。张三丰本人虽然没有出手,却还是派出了门下的弟子。

七侠联袂,个个都有着不下于武林中一流好手的本领,其中以张翠山为最,一身实力已达到了顶尖高手的巅峰状态,上官鹏虽然了得,却是又逊了张翠山一筹,二人交手数百招之后,他心力耗尽,终最张翠山在其胸前印了一掌,又被点中了气海,几十年的苦修,化为泡影,而他辛辛苦苦一手建立起来的天南派,随着上官鹏的落败,派中的弟子死的死,跑的跑,没多久,曾经轰动一时的天南派就烟消云散了。

天南派没落之后,上官鹏带着一身的失意,离开了天南。

他毕生的修为悉数被废,心灰意冷之下,竟是选择了自暴自弃,这一日,他踏足河间之地界,霉运再次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河间本处于内陆之地,却奇怪地遇到了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龙卷风。上官鹏内力既失,自然摆脱不了被刮飞的命运,不过,这也是他人生的际遇,之后,他因祸得福,又习成了一身绝艺,世事之变化,实是令人难以预测。

落到了这座人迹罕至之地后,上官鹏竟是意外地发现了前朝高手龙啸天的遗刻。

这位高手所修炼的是剑道,此人声名虽然不显于世,却并不代表他的武力不及,实是性情使然,没有与人争胜之心罢了。

上官鹏看了这位高人的手札之后才知道,此人并非不欲跟人交手,而是他的实力,已然远远超过了侪辈中人,普天之下已无人能挡其三招两式,不同于独孤求败之处在于,他有了更高层次的要求———白日飞升。

至于这位高手是否做到了这一点,上官鹏也不知道,可是当他看到了龙啸天遗刻之后,心下那点儿微不可寻的怀疑之心也彻底消失了,这个龙啸天,确实有着远超当世高手的强大实力,他所留下的八式剑法已然达到了人类的极限,只要再朝前走那么一点点,想白日飞升,亦非不可能之事。

原来,这套遗刻和刘伯温所修炼的神剑八式,竟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龙啸天的功法较之神剑八式,更为具体,其威力又大了许多。

上官鹏本为一代武学奇材,要不然也练不到足有顶尖境界的铁掌功了。

当他看过遗刻之后,被张翠山废功所带来的沮丧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而来的则是无限的欣喜,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就是,这八式剑法要求习练者必须毫无任何武学根基,不然,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大成境界。

他的丹田被张翠山点破,所幸的是后者并没有对其赶尽杀绝,在出手的时候还留了三分力,上官鹏的经脉能保不失,可一身内力已是消失得干干净净,修炼这套神功可谓相得益彰。

虽然存了避世之念,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种极为强烈的,想要成为强者的**,几十年的武学常识,再加上他刻苦的努力,十五年的时间,从无丝毫怠备,金、木、水、火、土、风、云、雷八式剑法竟被他势如破竹,一一修至极深的境界,虽未大成,却也相距不远。

他神功有成,自信已远远胜过昔年功力未失之际,心神动荡之下,禁不住仰天长啸,这一叫不打紧,却是乐极生悲,将一只活了近千年,处于冬眠状态的巨蛇给惊醒了过来。

上官鹏少年之时也曾走南闯北,其阅历也是极其丰富,他虽然一时之间看不出这条巨蛇的来历,却是深深知道,通灵之兽之所以存在,此处必定有着一种罕见的奇花异草,而这条巨蛇则是守护这种奇花异草的使者,若是自己有这份机缘,得了这种异宝,那么在武道上,或可再进一步。

他也是自不量力,满以为凭着自己更胜昔日十倍的功力,足以对付这条大蛇,殊不知怪蛇的力量之强,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当他积聚十成的功力,向这条巨蛇发出了惊天一击之后,才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功夫是有了长足的长进,那也只是相对于人类而言,这条怪蛇体积庞大,又是刀枪不入,别说战败它去取异宝了,就算是在这个大家伙的手底下能逃得一条性命就已经是祖坟冒清烟了。

常山之蛇虽然身为当世间最为强大的存在之一,可身为强者的尊严,对那些远弱于它的生物持一种轻视的态度,在上官鹏不疼不痒地给它“挠”了几下之后,它只是摇了摇头,若无其事打了个喷嚏,甚至连看也不曾看上官鹏一眼,就直接打道回府,回到老巢里继续睡觉了。

一心想要击毙或是打退这条大蛇的上官鹏见到巨蛇的这种轻视之意,那神功初成的强大自信就被这股远超于他的更为强大的实力打击得支离破碎。

他本身的实力已是强大无比,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后,最想做的就是证明给自己看,这十余年来的努力到底将自己锻炼到了一个何等地步,可惜他时运不济,剑法初成之后所遇的第一个对手实在是过于强悍,强悍到不可思议的境界,这让当时心中充满了骄傲和自信的他极为失望,十五年前被张翠山打趴下的回忆在脑海里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上一次是人,而这一次么•••,却是个禽兽,还是个不将自己这个人类放在眼里的超级禽兽!

上官鹏痛定思痛,既然有着如此之大的差距,那么惟一该做的,也就是继续攀登,只有达到了更高层次,才能摆脱失败的阴影,否则,要么是终其一生,原地踏步,要么就是死路一条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么巨蛇不经意地出手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根本就不曾有过这么一段经历,而上官鹏遭此败绩,愈发的刻苦钻研神剑八式中的诸般奥义,短短三年来,又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不过,在他落入这座山谷第十六个年头上,与他的境遇相仿,又有一个背运之人“来”到了这里。

这个不速之客就是沈万三,他本名富,字仲荣,是江南第一富家沈大善人沈祐的第三子。只可惜此子虽然天资聪颖,却是调皮捣蛋无心向学,学堂里的先生也常常被其作弄,其父亦是对其极为失望。

然而,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废物,沈万三更是一个被放错了地方的天才。幼年的沈万三特别亲近其乳娘和管家。管家特别喜欢逗他玩,也在玩的时候教他算术知识,管家并从酒庄取来一空酒坛(陶瓷质),让小万三将零钱放入其中,并建立账本凡存取均需记账,此事小万三做的特别认真,沈万三的理财意识由此形成。管家笑将酒坛取名为聚宝盆,此后沈家人都叫它为聚宝盆。谁也想不到“聚宝盆”这三个字竟影响了沈万三的一生。

当然,此时的沈万三还不知道自己日后成就的底限,正处于贪玩年纪的他仗着跟管家沈忠的关系够铁,在迷恋上苏州的秀丽风景之后,不顾管家的劝告,只身周游苏杭,早就将家人的叮嘱丢到了脑后。

话说到这里自然还有下文,苏杭美景本为天下奇观,在游人众多的西湖,似乎龙卷风怎么刮也不可能将沈万三一人卷至常山之崖,可世事无常,任谁想破脑袋也不得其解的灵异之事就发生在沈万三的身上,继而开始了他独有的精彩的人生旅程。

这一日,上官鹏正好做完功课,一个人对着山壁发呆,他前四十年所做之事虽然是为了一个宏大的目的,可是在过程中所采用的手段却是令人发指,至少没被大多数的武林同道赞同,这也导致了后来天南派的没落,一个人独处荒谷十几年,上官鹏也渐渐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也隐隐地觉得,当年的所为确实有点儿过份了,那么,就让那个伟大的事业交由他人去办吧,反正蒙元的气数已有衰败的迹象,而日后有能力将之推翻的也必是汉人。

放下了心中的牵挂,他的精神枷锁也随之解除,修为虽然还在原地踏步,可是心境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而沈万三的到来,也令上官鹏那颗漠然的心惭惭变得温暖,两个人在山谷三年的相处,沈万三的热情、天真和孝顺,也令无妻无子的上官鹏视为如子如徒,山中生活清苦,闲暇之余,上官鹏信手教给沈万三几套其得意的功夫,后者虽然年少,却也学了铁掌功和神剑八式中的金戈铁马和惊涛骇浪,只是限于功力不深,尚无法将这几套功夫的精髓融会贯通。

如果说到这里,沈万三还只是一个平凡少年的话,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令上官鹏瞠目结舌,再也无语了。

在沈万三来到这里的第二个年头,那条亘古不动的常山之蛇再次找上了上官鹏,原因则是上官鹏在这一年的修炼中取得的成就不凡,实力终于上升到能令怪蛇刮目相看的地步了。

哪怕上官鹏在龙啸天所留的八式剑法上有了更高深的领悟,却依然不是怪蛇的对手,不过较之年前一触即溃而言,却是进步不小,他将这八式剑法一一演练一遍之后,才被大蛇再一次无情地击伤,不同与以往,怪蛇打败上官鹏之后,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步步紧逼,欲对其不利。紧急关头,若非沈万三在危急的时刻福至心灵地吹奏起竹笛的话,怕是上官鹏会被常山之蛇一口给吞下填五脏了。

说来也怪,这条大蛇对上官鹏这等当世强者持敌对的态度,反而对没有什么功夫的沈万三颇为亲近,或许是沈万三的笛声触动了常山之蛇的某根神经,才放过到嘴的上官鹏,之后的两年里,更是频繁地与二人“相见”,它对沈万三自然是亲热有加,而随着上官鹏实力的不继增强,这一人一兽之间对抗的时间也逐渐增加,到了后来,连上官鹏这等老江湖也搞不懂,他二人跟常山之蛇到底是敌是友了。

也就是说,纵是张翠山和杨冰儿不在此地,那条大蛇在击伤了上官鹏之后,怕是也不会再有什么不利于他的行动。

当沈万三气喘吁吁地赶到这座山谷,见师父嘴角挂着一丝血迹,长叹一声道:“看来弟子还是晚到了一步!”他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但这句话说出来,却更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之人。令初来乍到的张、杨二人忍不住一阵暗暗好笑。

且说上官鹏再次见到张翠山,心里就像喝了一瓶陈年老醋,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了。他勉强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问张翠山道:“张翠山,老夫实在想不到,会在此处见到你!”

张翠山微一颌首,淡然笑道:“能在这里见到上官帮主,张某也有同感.”

他们虽然说出来的话语极为相似,但其中所要表达的感情却是截然相反。上官鹏当年被张翠山所败,一身修为也被其废除,此刻虽然又练成了一身高明无比的神功,但身为一个武者,失去了功夫怕是比没了性命还要痛心,他对张翠山的“惦记”,已然达到了日思夜想的程度,在得到龙啸天所留的神功之后,这十八年来无日不想着练成神功,再与张翠山一较高下,他要让张翠山尝尝失去一身功夫的滋味。

张翠山的想法相对来说就简单多了,他虽是无意间在此遇见上官鹏,固然是惊叹其修成了一身高明的剑术,但更多的是欣慰,当年他并未尽数断绝上官鹏的经脉,自是秉承恩师的教诲,凡事给人一线机会,一条活路。当年的天南派掌门野心勃勃,而此刻的上官鹏眼中的执著依然存在,却不再是当年的利欲熏心,而是变成了对武道的探知和求索了。

这二人没有私仇,之所以敌对,简而言之就是江湖恩怨。

上官鹏久久地凝视着张翠山,想要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似的,不过他最后还是失望了,张翠山的眼神里只有激赏和欣慰,看自己时根本不像是面对一个老对头,更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他心下暗忖:此人若非是光明正大,那么心机也实在是太深了。

张翠山见其不开心,终于还是忍不住将隐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上官帮主,昔年本派与贵派之间所发生的不快,确实是有些唐突了,今日天幸张某能与上官帮主见面,张某谨代表武当一派向上官帮主致歉!”他说完深深地朝着上官鹏鞠了一躬。

上官鹏见他如此,心里一震,但他也算是老江湖了,当下只是不动声色地问道:“张五侠此话何解?”张翠山对他彬彬有礼,是以他的口气自然而然地也转变了。

见上官鹏佯作不知,张翠山心下一阵好笑,不过还是郑重地道:“二十年前,上官帮主集昔年铁掌帮的后人创立了天南派,目的却是为了恢复我汉家的江山,驱逐鞑子,这事也是张某在事后无意中得知,对此在下实在是心有愧疚,对不起阁下了。”他的语气有些沉痛,在他看来,上官鹏只不过是个有着极为强烈的称霸天南的野心之辈,断无什么利国利民的作为,是以与六个兄弟联袂下山,将天南一派在江湖中除名。

上官鹏本为铁掌帮前帮主上官剑南的后人,他少年素有大志,不忍百姓受元廷的最低等人的国法,曾发誓要将蒙古人逐出中原。

他拜铁掌帮中一位高人为师,刻苦修炼铁掌功,十年之后,一身修为已然是青出于蓝,又过了十年,他联络起了铁掌帮的余众,在江南一带开始了第一轮的招兵买马。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惜不懂得因势导利,凭借着其不凡的武力震慑了几个小帮会之后,天南派的势力越来越大,而派中的主脑人物也愈发的良莠不齐,天南派创立不久,规矩也是不多,投机的门中弟子见扩大地盘有利可图,遂打着天南派的旗号征战江湖,一举将江南的二流帮派一一收服,此举虽然壮大了天南派的实力,却是引起了整个武林的公愤,也间接导致了天南派的败亡。

天南派没落之后,上官鹏才知道其中的真实原因所在,他虽是后悔,但毕竟也算是武林中顶尖的人物,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可他对武当中人也生不出多少怨恨之念来,心灰意冷之下,远走河间,直至今日与张翠山再次相见,却也历尽沧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