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中 (1)
作者:未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275

又是一日清晨,我起的早,随意理了容妆,只披了一件云霞披倚在软榻上呆呆看着天:天上的云,雪白如上等的羊脂玉,我伸了手,想将这世间绝好的美玉抓过来琢成无韫的模样,可惜,抓了一手空……

无韫……

我心疼的低唤,疼到骨子里,也懊丧到了骨子里!

真的好悔好悔!

拘实在想不到,无韫就藏身在紫湘阁,关于这事儿,直到这几天流容说起,我才知道!

听到这个事,我实在是那个恨呐!

那一天啊,我明明出了东宫大门,明明就路过了紫湘阁,并且,我还扶起车窗帘子的一角,瞧见里面的小二出来相迎买羹的侍卫——那个小二长的一般,身材却很俊拔,当时,我就觉得那身段是练武的奇料,心里奇怪这样的人儿怎会沦在这种地方大材小用……

埤我真不知道,那个大材小用的人居然就是无熙……

也是那夜,我被南宫璨重新抓回来的时候,再次途经紫湘阁,曾在阁门前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曾冲动的想冲我扑来,如今想起来,他不会是别人,一定一定就是无韫。

要是早知道无韫就在那里,当时,就该进去啊,只不过几步之遥,我便可以回到无韫身边!

怎能料到,会这么阴差阳错的再次错身而过……

“夫人!您瞧,这是什么?”

流容清丽的声音传进耳来,我回头看,见她手捧着一个七彩羽毛制成的毽子走进来。

“去玩一会儿毽子吧,芷妃一会儿就来呢……您呀,真该多练练呢……”

我浅浅一笑,摸了摸还生着疼却已无大碍的脖子,心想是该好好练练,我的绝世轻功就因为这身子太破,都使不出三分功夫来——我得把身子养的棒棒的才能出去啊!

“也好,走吧,外头的空地上玩会……”

我随着流容往外而去,却巧见得侍月自里屋收拾了房间出来,听到我们说话,站在门帘处淡淡的瞅着我与流容,那眼神分外的生疏,等瞅见流容手上的毽子,目光一闪,说:

“刘容姑娘还真是会投主子所好,这么快就摸透了新主子的脾性,居然把咱们这位牛脾气的娘娘哄得服服帖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本身就是主仆呢……”

她这是在怀疑么?

我眯眼看她,反嘴冷淡的对道:

“你这是在说什么风凉话?侍月,我告诉你,你讨的是南宫璨的欢心,而且还用意不纯,自然就跟我犯冲,容儿呢,摸着的是我的心思,用心交心,我这个人很识趣,人家待我真心,我还人家真意,人家迫我,我必不会让那人如意!而在你家太子爷的心眼里,除了豪夺就只会强求,他根本就不懂用心交心……所以,你对他再好,他也瞧不见……您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等他懂得怎么去爱人之后,再去献殷勤比较妥当,否则,只会被人作驴肝肺,叫他无情的踢来踹去……”

侍月听着,脸色一下惨白。

我本不是那种爱与人结怨的人,但是,如果对方刻意针对我,我怎会软了心肠,任由她欺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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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笑,淡淡一瞥,撇开她,往阁外而去,一边走,一边故意很大声的问:

“容儿,南宫璨又叫你去做什么了?我本以为呢,我们这位侍月姑娘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第一红人,不料竟比不来一个刚刚要过来的丫头……现在,人家什么事都问着你了,可见你当真是一个善识眼色,伶俐解意的贴已人儿,听说,还把太子爷哄得不再沾酒,了不得了不得……”

叫你在跟前神气来了,气死你……

我坏心眼的闪着目光,琢磨着怎样才能将这个南宫璨安插在这里的眼线给除了!

流容弯了眉,忍着笑,脸上含着欣慰之色,扶着我出去。

出了阁门,待下楼梯时,见左右无人,我才低声问流容:“南宫璨叫你去做什么?”

“问了一些夫人的日常起居事宜!”流容说着停了一下,说:“殿下大清早又喝得烂醉,抓着我直问为什么夫人要这么的待他?”

又喝醉?

哼,最好醉死在酒缸里一了百了!

我不想听关于南宫璨的事,取了她手上的毽子直道:“去玩吧!自从醒来后,我还没有好好玩过呢!”

园子里,天气尚早,不算热,园门口有禁军卫士守着,不过,芷儿却是得了南宫璨特许的,可以自由出入,此刻已带了一个贴身丫环走了进来!

今儿,她身边穿着利落的劲装,手上执了另一个好看的七彩毽子,见我下得楼来,挥着手中的毽子,笑着跑过来:

“洛儿妹妹,漂不漂亮?我自己做的……小时候,我最爱玩这玩意儿,整个将军府里可没人比我更出彩的。洛妹妹玩的如何?”

“我说我能玩的贼精贼精的,你一定不信……”

我微笑的答着。

她顿了足,很是怀疑的看我:“是不信,瞧你的这身,风一吹都能吹得走的……”

“不信,可以试试……嗯,等一下,已经好些时候不曾玩过,先让我练练再说……”

话这么说着,我低头瞧了瞧身上那身衣裳,好像有些太累赘,想想这衣厨里也没有简单的衣裳可换,也就没有吱话说要去换衣裳。

将云霞披收了交给流容保管着,提了裙摆,惦起足尖,我将手中的毽子轻轻往空中一抛,七彩的羽毛在眼皮底下忽上忽下,在我的纤纤的莲足上弹跳,嘴里直念:

“膝若轴,腰如绵,纵身猿,着地燕,轻轻挑一挑,羽毽躲猫猫,躲一下,追一遭,追上踢一脚,毽儿撒腿跑……”

这曲歌谣是我们南越民间踢羽毽最喜欢念的,念着这么稚气的歌儿,恍若回到了过去,虽然许久不曾练,想不到玩起来,还是那么的精彩……

羽霓裳,七彩毽,园圃如画,美人如花,灵动的人儿一唱一跳,自有言语不足明道的美丽之姿,烽哥哥以前很喜欢在夕阳斜阳的暮色里,一边吹着箫,一边看我玩,他说那样的景色是一种画笔难描的景色……

等我微喘的停下啊,芷儿惊呼拍起手来:“天呐,洛妹妹玩的真好看呢!”

如果还没醒,他想在她床头坐坐,如果醒了,他打算在暗处偷偷瞅上几眼,结果,他差点又一次被她激怒!

这个死丫头,居然用那又恨又冷的目光看他,当真令他懊丧之极。

她是那么那么的不识趣,为什么自己偏偏还是那么那么的喜欢她!

喜欢到愿用世间的一切搏她一笑!

她呢,却是那么那么的厌恶他!

他不敢多待,他仓惶而逃,然后,只能通过奴婢的嘴来知道她的一切。

如此又过了几天,他忍不住又来看她!

就刚才,她还能跟底下这些人笑得这么漂亮的玩一起,他一出现,她一下就冷起脸来。

为什么她这么见不得他!

然而,她说出来的话又是那么的不同凡响,就算骂人,也骂得那么的叫人喜欢!

这个小女子,就是这么这么的特别,似乎比任何人都能看得明白为帝为君之道,她满怀仁善之心,懂得约己厚民,秉公用权,懂得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如果帝位边上有这么一个贤良女子,能时时说时事,道政局,以其直谏之语戒帝王之骄,那是整个罗刹国的幸事,更是他南宫璨的幸事!

可是,她的心不在这里,她在怪他用别人的性命要胁她,她在恨他差点占了她的身子!

阁里的婢女说,娘娘一天要沐好几次浴,因为她嫌脏……

别的女人想都想不来的怜爱在她眼里只是一种肮脏的侵犯!

他转身,离开,带着一身的寂寞!

门口处,有个女人小心翼翼的候着,南宫璨瞟了一眼。

这人是谁?

好像是叫沐芷儿吧,一个性子有点像千月,笑起来也很灿烂的小丫头!

当初,他为整垮南宫搏,一连娶了三个女人,当初,他联合沐将军,本该娶的是沐家的大小姐,因为遇到了这个敢跟他打架的沐芷儿,临时改了决定。

这个芷妃笑起来挺像千月,但今日,他在门口处,瞅见她们俩一起笑时,发现芷妃笑的总不若千月那么明艳动人,在他跟前也太过于小心谨慎,她们到底不一样!

云千月,终归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女子!

下了几天的绵绵秋雨,天阴沉沉的,心情也变的黯淡!

这些天,流容形影不离的陪着我,一直安抚我,一遍又一遍的跟我说无韫很快会来救我……

可是,现在,流容因为近身侍候我,再不能借机出去送信,连芷儿也禁了足,她可以来和我一起说话聊天,却再不能出去玩!

我心下就止不住在思量:如此囚困,到猴年马月才是一个尽头?

无韫又会使什么法儿带我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又一天过去了,天渐渐暗下来,已经传过膳,我嘴里无味的很,只喝了一小婉汤,吃得两个小竹笼包。

饭后,我倚在贵妃榻上,伸着手接着自檐瓦上滴落的雨水,湿漉漉的沾满手,放眼望去,满天是细朦朦如丝如雾的雨气,园中的一切皆浸润在湿气里。

“夫人……要不要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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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趣!今儿都下了一天了!”

“那,要不要做香包,您不是说想学着自己做个漂亮的香包么……”

“别了,我的女红最是糟糕的,还是不要自显其拙了!”

我与流容随意聊着,楼上便只有我们两人,其他人儿全叫我赶到楼下,便是侍月也不例外!

屋子里有点冷寂,我百无聊赖的坐在花厅往外看,正是这时候,楼下远远的传来侍月温温的叫唤:“咦,荆统领,您怎么亲自送衣裳来了?”

是荆朋来了!

他笑着在那里跟侍月打招呼:“出了那些个事,东宫女眷,哪个还能随随便便出去,今儿殿下一声吩咐,我只好亲自往锦衣阁跑一趟!哦,对了,太子喝醉了,你去给太子做碗解酒汤吧……”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便有上楼的声音传来!

我听着微皱蛾眉,记起后天就是罗刹国帝君的大寿之期,在发生了那些事后,难不成南宫璨还想我去给他的父皇拜寿不成?

不一会儿荆朋敲响了阁门,流容去开门。

“夫人,您的衣裳,属下已经取来,得空,您一定试试,若有什么不妥之处,明儿属下让锦衣坊再修改一下!”

隔着明灿灿的水晶帘子,荆朋弯着高大挺拔的身子,手捧一盘在明烛底下七彩光转的衣裳,恭恭敬敬的禀着。

他的声线儿有点奇怪,沙哑着,听上去怪怪的。

我纳闷着往外瞧,最近这些日子,还真没有和荆朋说过话呢,那日,我逃走,也不知后来南宫璨如何罚了他!

见到荆朋,我就想起了正在受苦的苓姑姑,便合上手上的书,站起来:“放着吧,现在我没趣儿为谁妆了容妆!”

我轻移莲步,缓缓往外走出来,没瞧那衣裳一眼,只问:“荆大叔,那天连累你了——嗯,也许,说这话,你会觉得我有点矫情,可再矫情我也得说……”

荆朋豁然抬头,目光灼灼的直视于我,硬眸带笑,沙哑着声音,不紧不慢的接道:“属下明白……”

“你不明白!虽然,我觉得对不住你,可要是再有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的,还是会逃之夭夭的,南宫璨他是关不了我一辈子的!”

我口气坚定的说了一句,不自觉的皱起鼻子,一边玩着手中的书,一边在疑惑:怎么看怎么觉得荆朋看我的眼神有点怪,之前他好像从不敢这么逼视我的,因为尊卑有别。

“你的嗓子怎么了,病了么?”

“前些时候,为了您的事,得了一场打,病了一场!”

他依旧笑看着我,目光一闪一闪,奇怪的泛着柔光,说话的时候,将手上的衣裳递给了流容!

我撇撇嘴,哼了一声:“你跟了这么一个主子,还真是一桩苦差事,对侍候了他十几年的姑姑都能下得那个狠心,那个人忘恩负义,真是禽.兽不如……”

停一下,我又惦起苓姑姑,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声:“荆大叔,你常在宫里走动的,人脉也广,可知道如今苓姑姑怎样了?

“呃,这个事情,属下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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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朋身佩宝剑,垂手而立,淡定的答着,就是那个眼神有点怪,闪着我看不懂的神韵!

我迷惑的回睇一眼,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当下,也没有多往下想,只闷闷的叹一声:“真不知道姑姑如今怎样了!”

荆朋静默的微笑着,明烛映得他的笑容很温暖,就像三月的太阳,透着一点懒懒醉人的神色。

三步之遥,我咬着唇睇着荆朋,心下不住的琢磨着,今天的他怎么有点不一样,嘴里则轻轻的提及了一个不请之请:“大叔,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能不能帮我去宫里浣衣局看看姑姑如今怎么样了?姑姑平时养尊处优惯着,年纪也大了,怎能经得住那种地方的折腾!我听我家哥哥提过,罗刹国的浣衣局进去的没几个能好好活着出来的!”

荆朋再次冲我深睇了一眼,奇怪的摇起头来,温温的笑容里带进了许多别样的怜爱之意!

我被他的表情弄的稀里糊涂,迷糊的问:“你摇什么头?”

“我在叹,你都自身难保着,怎么还有那个心思顾着别的什么人?”

这一句里话里,我明显的听到他没有再说“您”,而是用了“你”,那种口气,含进了一种奇怪、很明显的疼惜!

我怔了一下:“那不是什么别的人,那是苓姑姑!荆大叔,你也算是跟姑姑有着十几年交情的,怎么就这么不在意人家的生死呢!”

他看着我,还是微笑,很玄奇的笑。

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便恼着跺了一下脚,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话不投机半句话,南宫璨身边的人估计全是铁石心肠的主儿,不说了!”

转身就想离去,素手却被人一把抓住,然后,温暖有劲的手感立即传递了过来——

“你……”

我莫名的一惊,回头想质问他意欲何为。

“唉……鬼丫头,我不是荆朋,你没看出来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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