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县奔康工作检查组如期到了龙山,带队的还是县奔康工作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彭家义,检查工作的程序也是一样:首先听取当地领导对这项工作的情况汇报,然后就是到实地察看。这两项工作完成后,再进行一个小结会议。
县奔康工作检查小组在听取了李国治的汇报并到各个点去看了后,总体上还是满意的,特别是看了那一大叠农民跟老板签订的蔬菜种植合同还有阳光村的许多村民都在田里翻田倒地准备种菜的情景(其实这都是临时安排的),都说龙山镇在引导农民增加经济收入这一点上能因地制宜,坚持走自己的路,没随大流,是下了功夫的,这一点值得充分的肯定。不过,彭家义又指出,农民收入上去了,住房也要跟着上去,否则单凭那几条奔康新村可是过不了关的,一定不能让检查人员的视线出现有泥砖房的影子。
转眼到了周末,屈共志约上宇文通一块回到家里。屈共志娘早早的把大门关上,免得有人知道屈共志回来了又找上门来让屈共志解“天书”。
“志哥,屈指算来我也将近有八年没来过你家了,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大的变化。”宇文通把屈共志家的院子里里外外都描了个遍说。
“所以何书记才要发动一场奔康攻坚战嘛!可惜,咱们家没有干部挂勾,今年想实现小康生活可就有点难了。”屈共志笑说。
“伯母,你们这里没有人养山羊吗?”宇文通问屈共志娘。
“阿通哥哥,上个月还有,不过这个月就一只也见不着了。”阿玲在一旁快嘴的答道。
“去去去,小孩子家别多嘴,快进屋去!”屈共志娘催着阿玲说。
“我进屋去干嘛,大考又过去了,我哪里来的功课?”阿玲嘟着嘴巴说。
“是了,阿玲,中考考了几分,够了上直河中学的录取分数吧?”宇文通问。
“够了,还超出八分呢!”阿玲说。
“还超出八分呢?要不是‘三好学生’这个牌子挡着给你加了十分,你还能够得了?这就是你贪玩的结果!知道不?上了高中后,别再学你哥当年样!”屈共志娘训着阿玲说。
“我哥贪玩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考上了大学?”阿玲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说。
“去去去,快洗菜去,别在这惹娘生气。”屈共志催阿玲说。
阿玲嘟着嘴巴做了个鬼脸走进厨房去了。
“娘,阿通这回来,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说吧,什么事?”
“阿通想跟咱们家里合作养山羊。”
“养山羊?”
“嗯,是的伯母。我想买两百只山羊到这里来养,你跟伯父俩人找个场地花人工看着就行,其它一切东西由我包,年底等这些山羊出栏的时候我给利润中的两成给你们。”宇文通说。
“两百只!这么多?阿通,你又不是镇干部,怎地也要找人养山羊?”屈共志娘说。
“伯母,我这是替镇干部们养!他们年尾的时候要拿这山羊去完成某项工作任务,找其他人养又放心不下,所以就有许多镇干部找着我要我帮他们这个忙。”
“两百只可不是小数目。阿通,我跟你志哥爸可从来没有养过山羊,咱们怕养不好没法子跟你交差,干不了干不了。”屈共志娘连连摆手说。
“伯母,没有养过也不要紧,你跟伯父只须天天盯着这两百只山羊不丢失还有防止别人偷坚持熬上四个月时间就万事大吉了,至于你跟伯父是否把山羊养得是肥是瘦、是大是小、是轻是重,全不考究!伯母,这是一项非常能赚钱的生意,机会也不多,可以说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我头脑刚有这个念头的时候第一个想到就是你,只有你跟伯父我才信得过,其他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生怕别人把你的羊私下给卖了?”屈共志娘笑说。
“对对对,伯母你可真的说到了我的心坎上了。”宇文通连连点头说。
“阿通,你就真的不怕你的山羊被咱偷偷的给卖掉?咱们家也想早日奔康致富啊。”屈共志娘哈哈地笑着说。
“伯母,你跟阿通说笑了,且不说凭我跟志哥的关系,就凭你跟伯父的为人,你也不会去干这样子的事。再说,这也确确实实是一条致富路,我敢打保证,如果这些山羊都能如期交货,阿玲念高中三年的学费都会有了!”宇文通拍着胸脯说。
“娘,阿通读书是不在行,可他做起生意来可真是有他一套的,如果你觉得跟爸还管得来这两百只羊,就不妨帮帮阿通这个忙吧。”屈共志也说。
“阿志,娘不是不想帮阿通这个忙,再说这还能赚上阿玲三年的学费呢。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现在玩彩的人多了,偷鸡摸狗的人也多了起来,我跟你爸看不住这山羊坏了事。”
“那你跟伯父就多长几个心眼呗,好在这时间也不很长,就才那么一百来天,遮遮眼皮就熬过去了。”宇文通说。
“那好吧,咱们再商议商议,过几天再给你答复。”屈共志娘还是下不了决心。
“这也好,我等着,不过要快,伯母。”宇文通说。
吃过晚饭后,宇文通自己一个人要开车回县城去,屈共志父母想着这路不大好走怕出事,劝他住上一晚再走。宇文通笑着说:“志哥也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在闹市中能睡死,要是在这除了鸟叫就听不到啥的地方,我睡到天亮也合不上眼。”屈共志也由着他性子,只是一再嘱咐他路上要小心行驶。
宇文通走后,屈共志娘就对屈共志说阿通这个人干事是否真的可靠?屈共志笑着对他娘说,我刚才不是说了,阿通这人的脑袋干啥都不好使,但有一样他很在行,就是他这个人很会投机钻营,是个生意精,如果你跟爸忙得过来的话,就把他的这担生意给接了,没事的。那天你呼我,可是想跟我说买羊给别人养,别人会把羊都给偷偷的卖了这事吧?娘,这样的事情咱们早就知道了,不过有些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咱们村子的二苟子还有阿陂,五月份时替公社干部放羊,却不讲究信用,三头几天的偷偷把羊拿去卖,却敷衍人家公社干部说,山羊都不知是被老虎还是狼给叼光了。看来,你们端的这碗官饭也不是那么好端的,无端端的硬要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白给人,这算是哪家子的道理?”屈共志娘说。
“娘,咱们家里怎地没有本镇的干部送羊上门,让你跟爸也当一回老虎,通吃他一回?”屈共志笑说。
“咱跟你爸没有长着一副好牙,就是送上门来,咱也吃不了。这样吧,阿通说的那事你就跟他答应下来,这四个月时间如果真能赚上阿玲三年的学费,咱跟你爸在这一百多天时间里就是一天不睡觉也值!”
屈共志没敢在家里多逗留,第二天一大早又搭车来到了县城,找着了宇文通,把他娘的意思跟他说了。宇文通听了很是高兴,说:“志哥,我就知道,象你娘这般精明能干的人,不会打错这个算盘的。”
“不知阿才今天在家没有?”屈共志说。
“他们没有放假,我刚才才打了他电话,他一开口就骂爹骂娘的。”宇文通给屈共志递上一支烟说。
“谁又惹着他了?”屈共志说着,抓起旁边的电话,拔通了乌成才的“大砖头”。
“喂,阿才嘛?我,志哥!没放假吗?”
“别说了,志哥,咱们已经是连续三个星期没放假了,再这样下去,咱也要象你们龙山镇的陈子发摆周末竞猜庄了!”乌成才气鼓鼓的说。
“你每天反正都是在镇里好吃好睡的,管他放假不放假?”
“这个倒也是,我是被这会的工夫给气的!”
“你是个潇洒哥,怎地会有工作上的烦恼?”屈共志笑着说。
“唉,志哥,咱们枫河镇不象你们龙山,沿途见不着几条人村,咱们这里的人村几乎都是坐落在公路两旁。”
“那又咋了?”
“咋了?这个星期县奔康工作检查组下来说,咱们镇的公路两旁一眼看去还有这么多农民住的是泥砖瓦房,这是枫河镇奔康工作存在的最大软肋。咱们的老板又是整天盯着县财政局局长这个位置的人,他当天就跟检查组表态,保证不出两个月就让检查组沿途见不到一间泥砖瓦房。”
“这么有气魄!你们的老板可不是打算连镇政府的办公大楼要卖了来支持农民建奔康房吧?”
“志哥,如果真的要那沿公路两旁的农民都建上奔康房,别说把镇政府的办公大楼卖了,恐怕就把全镇的镇干部当作奴隶卖到美洲去,也凑不了这个钱。”
“那啥办?”
“啥办?用石灰油往泥墙上一抹不就成了?这样谁还能看得出这房子是泥砖房?就这么简单的操作方法!”乌成才在那边嘿嘿地笑说。
“这样也行?这不是明目张胆的蒙吗?”
“志哥,你要是这么说就显得太书生气了,现在有谁不知道这奔康工作到底是咋一回事?何老板他想明年市委换届的时候弄个常委的位置坐坐,你怎么弄这个奔康工作他才不管,总之一句话能通过省里的检查验收不出问题就行!”
“你们没放假就是为了尽早地把公路两旁所能看到的泥砖房都用石灰油包装起来?”
“对,咱们的老板是个怎么工作都要比别人快半拍的人。我还有手下的镇干部一共十二人要负责六条村子将近两百户农民的泥砖房的包装工作。现在天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做着农民的思想工作,争取能得到他们的配合,让他们自己主动花钱买石灰油包装自己的房屋。”
“你们搞养羊那些农民们就知道了你们的真实目的,狠狠地斩了你们一把,这回他们必定也是要趁机让你们镇干部自己掏腰包买石灰油替他们包装房屋。”
“咋不是?咱们几乎都把舌头磨断了,那些农民都不买账,都说没有那个闲钱闲工夫,有这个钱也不如拿去买彩搏一搏。要弄就你们镇干部自己出钱自己弄。志哥,咱让人家养羊亏了一把,看来这回叫人包装房子也是要亏上一把,真的比阿牛哥的爷爷还要亏,你说这样子的工作能不叫人拍台砸凳吗?都是我家那个死老鬼,硬是要我下来挂怎么卵职,让我撞上这么些急气的尽扮傻子的工夫,我真想现在卷被席走人不干了!”
“阿才,你看看你,硬性子又来了。按我说,对你而言,这并不是怎么坏事,因为这是真正锻炼你的工作能力、磨砺你的意志的好机会,若是你连这点委屈这点苦都受不了,就说要卷被席走人,那就是一种逃避,是弱者的表现。要是往后你当了镇长书记呢,也是这般样子,工作上碰到一点困难就要卷被席走人?这不让人笑话你吗?”
“志哥,我乌成才天大的困难也不怕,我就是受不了这些尽扮傻子的工夫。”
“阿才,人家枫河镇的上百名镇干部都受得了难道就你乌成才一个人受不了?不是做哥哥的心狠说你,你从小到大都生活在顺境中,没有受过挫折,更没有经历过自己吃亏也讨好不了的事,所以你的心理一下子还承受不了。往后你经历得多了,即使做了比阿牛哥祖宗还亏的工作,你的心理上也会承受得了的。当然,这需要一个过程,所以,阿才,你决不可以有现在的这种消极思想,要有一种别人能干好的事情我乌成才也能干好的斗志,好让人知道乌有金的儿子不是孬种,知道不?”屈共志使用很重的语气对乌成才说。
“志哥,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兄弟才这么狠狠地批我,我也会认真地接受你的批评,没说的,大不了这回又当一回阿牛哥!”乌成才说。
“这就对了。阿才,西方人的上帝不是说过: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咱们也有那么一句俗语:咱们镇干部不做阿牛哥谁做阿牛哥?”屈共志说完这话,俩人都哈哈地大笑起来。
在书记办公室里,丘正清、李国治、张德海等三位镇主要领导凑在一块就如何应对公路沿线的泥砖房的问题进行商讨。“依我看这个问题没必要商讨来商讨去的,一句话就是按照其它乡镇的做法依瓢画芦,把任务分下去,干部自己买石灰油也好还是农民自个儿买石灰油也好,总之能把泥砖房变得光亮让人从外头看不出是泥砖房就成!”丘正清首先表态说。
“要不就跟钟局曾局说说,买石灰油这笔款让他们支持支持,咱们公路沿线的村子才六条一百五十户人家不够,还得除去两条正在建设的新村,所以咱们的压力不算大,我个人建议要不就跟钟局曾局说说,买石灰油这笔款让他们这两个单位支持支持,我也粗略地算了一下,这顶多也是四、五千块的问题,公路局不差这几千块钱。再说,这奔康工作也不仅仅是咱们镇政府的事情嘛。”张德海说。
“老张,你的这话听起来是完全在理的,可问题是从这项奔康工作之初,这个农民住房的达标问题并没有明确在谁的身上,倒是他们县驻镇的单位责任明确,只须完成一条奔康新村就行了。再说,现在还没有听到有哪个乡镇由县驻镇单位出钱弄这个东西,你也是知道的钟局曾局他们俩个可是比猴精还精的人,他们即便拿钱当枕头睡也不会给咱们,更不会去开这个头。所以,自己的卵子还得自己磨!”丘正清说。
“要不咱们去找高宏之这个全国人大代表,请他帮忙帮忙?才几千块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在路上一不小心丢掉的还多。”张德海说。
“这个更要不得,这几千块钱对于他高宏之来说当然是如同拔条卵毛不知痛。可要是他嘴巴一不留神在何老板面前说漏了嘴,咱们三个人的屁股可都要开花。”丘正清摇着头说。
“依我看张主席的这个建议倒也可以,只不过咱们要想出一种办法,既能让高宏之痛痛快快的出这个钱,又能让他这笔钱用得堂而皇之,即便让何老板知晓了,也不认为咱们是跟高老板讨要了钱。”李国治说。
“对,我看李镇这话说得好,咱们可以想出个让高老板高高兴兴出钱的办法来嘛。”张德海附和李国治说。
“咱们能想什么办法,这家伙又没离婚,要不咱就在这几条村子给他找个嫩点的婆娘,让他痛痛快快的给女方身价钱时也外搭上这几千元。”丘正清说。
“我听说这个人挺喜欢搞捐献别人给他立功德碑,咱们完全可以找个理由迎合一下他的这个口味嘛。”李国治说。
“我看这个主意行,老陈屋村跟塞下村有五、六户年年需要民政办给点钱扶助他们添砖加瓦才能过冬的贫困户,咱们可以跟高宏之说说,要是他往后每年都能帮这些贫困户添点砖加点瓦,当然今年还得另加个条件,他得把整条村庄都粉刷一新,咱们就让村民给他立个功德碑。不过即便这样,咱们还有另外两条村,咋办?”张德海说。
“走一步算一步吧。”李国治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丘书记,你的意见怎样?”
“我?”丘正清摆了摆手笑说,“说真的,我真的很怕跟这种人打交道,弄不好会被他咬一口自己的屁股。李镇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就自己抓主意吧,我在旁边帮着吹吹风便是。”
“丘书记你这可是既想吃鱼又不想下水干等着咱抓好吃现成的啊。”李国治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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