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电光从两位皇帝的脚下迸发，几乎将整座会议室都映照如同白昼，震耳欲聋的轰鸣自四面八方响起，像是大地在他们的脚下哀鸣。

会议室中的众人，似乎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被两人爆发出的恐怖气息所震慑，错愕的环顾四周……

直到有工作人员匆匆跑入会议室中，在孙仲良身旁喊道：

“局……局长！！七〇一二工程的边界被拓宽了，周围都是新出现的未知石廊和空间……”

“什么？”孙仲良一怔。

“我们的人正在往周围探索，还没找到边界在哪里……不过保守估计，面积应该扩大了十倍以上。”工作人员停顿片刻，“而且，我们还发现了通往地下的楼梯……但是七〇一二最开始设计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楼梯啊！”

孙仲良已经带人将这座地下工程勘探过无数次，这里一共就只有一层，哪里来的楼梯？

楼梯的尽头，又通向哪里？？

“你们做了什么？”孙仲良匪夷所思的看向陈伶二人。

“我们重塑了这座地下工程。”陈伶缓缓开口，“具体扩大了多少，我们也不清楚，你们自己派人慢慢去探索吧……不过，装下现在吴山的幸存者应该是够了。”

即便是陈伶和嬴覆，一口气将重塑用到这个地步，消耗也极大，恐怕除非七阶或者八阶的楼羽亲至，也不可能比他们做的更好了。

无论是孙仲良，还是在场的所有宾客，此时全都震惊无比……

他们从未听闻过能够重塑物质的神道，更没听说过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一座上世纪的地下工程扩大几十甚至上百倍，这简直就是神迹！

“你最担心的问题解决了。”

嬴覆注视着孙仲良，“现在……你还有什么阻拦的借口？”

猩红的警戒灯在会议室内闪烁，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孙仲良的身上……

孙仲良怔怔的站在那，

片刻后，他的双拳默默攥起。

……

两天前。

阴云山腰。

“上面的电话，我去接一下。”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空中飘落，半山酒店的门口，孙仲良看了眼屏幕上亮起的号码，神情有些复杂。

他自己拿了把黑伞，从749局的众人中抽身而出，独自往无人的山边走去。

孙仲良按下了通话键。

“……喂？”

“孙仲良，你的提议被驳回了。”电话另一边的声音低沉无比，“你想发动神道拥有者的力量，庇护整个吴山小镇，这太冒险了。”

孙仲良的身躯微微一震，

“可是，我们真的要放任民众不管吗？那可是几十万人……我了解那些传人，我跟他们打了几十年交道，他们知道真相之后，是不会甘心就这么在地下苟活的，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和他们联手……”

“几十万人？你知道全国一共有多少人口吗？”那人的声音有些无奈，“孙仲良……我一直很欣赏你，但我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你还在理想主义……

战争就像是洪水猛兽，迅猛凶暴，我们没法保护所有人，但你要知道，我们十几亿人口里，只出了几百个神道拥有者，他们是文化的瑰宝，是重要的保护对象。我说句不好听的，整座吴山小镇的战略属性，都没有他们几百个人重要。

你要他们去保护普通人，可就算他们联手，能扛住一次核打击吗？就算扛住了第一次，那如果有第二次，第三次呢？你怎么知道敌人会向这里投入多少核武？再退一步说，七〇一二地下工程就那么大，你能收容多少民众？你收容了一小部分民众，那没被收容的那部分人会怎么想？如果他们反过来攻击地下工程呢？”

在电话另一边那人的连番质问之下，孙仲良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最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现在要发动这些神道拥有者去保护民众，就是分不清主次，我让你管理749局，不是让你带着他们去冒险的！”

随着那人一锤定音，整件事情就此定性，这一刻孙仲良也清楚的知道，他的提案再也没有通过的可能。

“……我知道了。”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片刻，再度冷漠开口：

“孙仲良，做好你该做的事……我最后重申一次，不要冒险。”

嘟，嘟，嘟……

随着电话被挂断，孙仲良缓缓放下手机。

细碎的雨珠打在黑伞的伞檐上，发出滴答轻响，孙仲良俯瞰着山下笼罩于朦胧水汽中的城镇，目光复杂无比……

孙仲良很清楚，自己的提案确实很冒险，他之所以还是硬着头皮上交那份提案，是为了那些知道真相后注定会背弃749局的“白手”，也是为了自己。

他这一生没有娶妻，更没有生子，父母更是多年前就已经故去，他在社会上没有什么牵挂，这也是上面信任他，将七〇一二地下工程交给他的重要原因……但这并不意味着，孙仲良没有仁慈之心。

他从沪上一路来到吴山，每当他看到街上活泼打闹的孩子，看到结伴出行的夫妻，看到四世同堂的一家人坐在门口晒太阳，心中就会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他知道，用不了几天，这一切都将灰飞烟灭。但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

孙仲良不曾拥有过幸福，所以他更向往幸福，更珍惜幸福……

哪怕这幸福不属于他。

但家国在上，人类命运在上，孙仲良也知道自己不能带着他们去冒险……所以他掐灭了所有幻想，漠视自己的情绪，按照计划与规章，履行着自己作为749局局长的职责，哪怕成为千夫所指，他也并不在乎。

但现在……被他亲手掐灭的希望火苗，以一种从未设想过的方式，在黑暗中燃起。

孙仲良看着眼前的两位皇帝，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缓缓开口：

“我没什么好说的……”

“门已经开了，只要他们自己愿意，你们就带他们走吧……”

“这座地下工程预备的资源足够多，你们只要能把幸存者们送过来，我就会把他们所有人安顿好，无论外面发生什么，这里至少能够保证他们十天的生活。”

孙仲良的目光，扫过会议室中的所有人，他的背脊挺的笔直，

“所有后果，我孙仲良一人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