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月跟着那囚车去了一处地儿,在那帝宫南面通天道。据她而言,那里有一处院落,颇有寻常王侯府邸那般大小。其中曲折幽深,有御前禁军把守。中山王妻妾皆在其中,被禁足不得出。那平南王被押入此处后,便有几人出现迎接。其中一人自称是正神道弟子,名叫苏平生。”
“等等。”姜闻听到这名字一愣,随口打断雨师妾的话。“你刚才是说那个正神道弟子叫苏平生?”
“正是。”雨师妾带着几分疑惑应道。
“苏平生,正神道。”姜闻皱起眉来。
苏平生这个名字他曾经听过,那是他在太苍时所遇之事。那日拜神会的洞穴之中,太玄真人被关押。后有两名正神道弟子来向太玄真人讨要灵根,其中一人便叫苏平生。
那日姜闻只看到他带着面具,长的什么样却是不清楚。
本以为再难遇到,未曾想却能在这帝都听到这名字。想到此人,姜闻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杀意。当初若非是太玄真人将他送离,恐怕那时候他也要栽在那里。太玄真人对他有恩,他记在心中。
而太玄真人的死也多少和他有关,这仇姜闻也记在心中。
他为人向来如此,有恩必报,有仇必报。
如今能在帝都听到这名字,也算是一场缘分。
“若能遇上,太玄的仇我必报。”姜闻暗想。
“观主认识此人?”雨师妾不知姜闻心中的想法,还以为他遇到了熟人。有些好奇的询问,却是见他面色凝重。
这让她心中不由的一惊,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言。
“我与他有仇。”姜闻平静的说道。“苏牧的父亲就是此人杀得,他还有个同伙。”
“原来如此。”雨师妾点头道。“这正神道莫非是那皇帝的走犬?”
“不。”姜闻摇摇头,瞥了雨师妾一眼后叹道。“悄悄相反,这人是想推翻大乾,谋逆人道乾坤。”
“没想到还有比我们太平道更猖狂的人。”雨师妾大感意外,本以为太平道攻入帝宫已是不得了,未曾想还有高人想谋逆乾坤。这般野心当真是不一般的大,毕竟要推翻大乾就是要和仙门百家作对。“这正神道不怕被仙门诸家灭宗除教吗?”
姜闻双手抚背,仰天而望,看向那北方而感:“仙门百家,你以为他们真的在意天下安危吗?你可知道,那北面明泰苍定等州所遭的灾祸,便是正神道与天子以及仙门百家共同造就的。”
“北地的事我在帝都之中也是听说过,这些年来帝都避难的明州人氏也不算少数,都说那里已经荒无人迹,成了一处死地。”雨师妾走上前来与姜闻并肩,将自己在帝都所知的事说来。
听到这些话,姜闻哑然失笑:“死地?若真是死地那也就罢了。那里甚至还不如死地。”
“你可知道,如今的明州之地,荒骨累累,积尸如山。血稠成河,肉丝成林。明州之人化为厉鬼伥邪,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我曾在明州与泰苍两州的交界之地看到了肉土,也看到了芸芸众生变成恶鬼的模样。若非亲眼所见,或许没人敢相信那里曾是人间乐土。如果世间有无间炼狱,或许那里便是。”
姜闻感慨,脑海中闪过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纵使他看过的恐怖电影,了解过的恐怖文学,也很难将明州的悲惨道出一二。
雨师妾沉默,她的脸上留有几分难以置信。虽曾是太平道圣女,可她却未曾踏出过帝都这片土地。很难想象在距离帝都亿万里之外的北地,到底是一处怎样的人间炼狱。
“当真,这么可怕吗?”雨师妾轻声问道。
“我所言,远不如那里真实之景。”姜闻叹道。
两人无言,姜闻也没在说些什么。他起身离去,准备看看张氏与徐清然那丫头。
目送姜闻离去,雨师妾看着院中的老树。双目带有几分迷茫,自言自语:“北地,当真如此惨状吗?”
恍惚之中,她看到老树下出现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那个女孩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整日以乞讨为生,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这样的孩子在帝都有无数,他们生来无父母也无亲人。干不了什么重活,也总叫人欺负。
运气好的女孩还能被人拐去当妓当丫鬟,运气差就无声无息死在街头,最后被收尸匠当货物般拖去。
男孩也是如此,每天能够有口饭吃已经是福分。
女孩认识过很多乞儿,后来能再见的便没几个。她不与其他乞儿那般愚钝,浑浑噩噩活着。
她总是在想,为何有人能酒肉臭,有人偏偏冻死在街头。
这当真是注定的人命吗?
就这样,女孩一天天的坚强活着。
直到一年大雪,厚积的雪将破庙压塌。那时候她被冻得没了神志,即将死在凛冽的寒冬里。
她本以为自己就这样死去,但她并没有死去。
一位老者救下了她,还将她收为徒弟。
老者说自己是太平道道主,见她天资不错灵根俱佳,欲收为徒弟。
问女孩,女孩毫不犹豫的拜师。
在那百年里,女孩一直跟着老者学太平道术。
太平道也算是个仙门,最起码老者是如此说的。
入太平道的人大多数都是孤儿,很多都是道中的其他修士从各处捡回来的。
老者说太平道只收鳏寡独孤之人,只为孤苦之人开门。
那时候女孩就问老者,为何世上会有这般多的孤苦之人?为何为人在世,有的人可以活的那般自在,而有的人只能死于角落。
老者听到这话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等她经历了世间诸事后就自会明白。
后来老者死了,死在了一场斗法之中。
女孩将他救回来的时候,老者只剩下半口气。
她非常伤心的求老者活下去,老者只是将自己的道主令牌递给她。
‘往后,你就是太平道的道主了。’老者释然的交代后事。“行于世间,万般事皆由心。”
老者就这样死去了,给他送葬的也只有女孩一个人。
只是女孩并没有成为太平道的道主,她将那枚道主令牌给了另一个更能成为太平道道主的人。
而她,则是成了太平道的圣女。
自那以后,太平道并不只是开向孤苦穷人,更是迎来帝都中的商贾贵客。
因为现任道主说,这般作法皆是为了改变这无道的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