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找不到的通道

无边无际的黑暗，难以描摹的景象。

宛如飘荡在有无之间，分不清内外之别。

迷梦中，狄俄尼索斯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很多事情，说了很多话。

虚幻的光影中，他看到了天空坠下，大地摇晃。塑像化作人身，取代了旧主的辉煌。

星光垂降，从他的自己的身上升起。

一个交易，一个置换。

一个因此降到地下，另一个凭此升到山巅。

那永恒的失去了永恒，黑暗中升起光芒。像是被那光照破了混沌的思维，狄俄尼索斯终于找回了自我。

这是一场梦吗，一场无止尽的尘世大梦……

“……醒醒……”

“醒醒……”

“醒醒！”

“嗬——”

无名山谷当中，被呼唤声唤醒。

狄俄尼索斯猛然醒来，却又被耀眼的光芒刺的有些睁不开眼睛。

在他身前，赫拉克勒斯正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显然，大英雄也没想到，自己的同伴竟然会突然陷入这种程度的沉睡，以至于险些不曾醒来。

“等等，别喊了，我已经醒来了……赫拉克勒斯，我这是突然睡了一觉吗？”

右手捂住额头，左手制止了摇晃自己身体的大手。

狄俄尼索斯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有些发蒙，就好像他不是在安稳的睡觉，而是在梦里被人打了一顿那样。

啊……对了，还有阿蒙，自己好像梦到他了。

在梦里，他问自己还记不记得曾经答应他的誓言，狄俄尼索斯自然表示自己没有忘记。

尽管他是不朽的神灵，但他已经认可了这个朋友。他会带着他的那一份，永久的在卡俄斯世界活下去。

“……狄俄尼索斯，我也不知道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我答完斯芬克斯的三道问题，你就已经在这里昏迷不醒了。”

稍稍松了一口气，见同伴终于醒来，大英雄伸手借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怎么，你刚才莫非是受到了什么暗算吗？”

“这样深沉的睡眠，看起来不像是自然发生的。”

“或许吧……但现在已经过去了。”

微微摇头，狄俄尼索斯试图将脑海里的沉重感释放出去，然而结果只是徒劳。

莫名其妙的虚弱感从他的心底传来，作为一个没有神职的神，他虽然不朽，却并非凡人意义上的不死。

一旦被磨灭自身的痕迹，他就会陷入一种比星神还要深沉的沉眠当中，甚至连醒来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星神好歹还有坚韧的星核当做锚点，一般情况下也没有哪个神灵一定要把这玩意都碾成飞灰，但他可没有这种运气。

所以狄俄尼索斯过去一直珍惜着自己的每一分神力，哪怕宙斯分给了他不少信仰也一样。

只是今天，他感觉自己的神力似乎没有缘由的就被消耗了个七七八八。

“大概是狮身人面兽的规则之力……它很可能与父神的力量间产生了冲突。”

“【王权】也好，【律法】也罢，它们和斯芬克斯的规则相同，实则都是从现世最至高且核心的部分之一，【秩序】当中分化出来的。”

“它们要么相互结合，一个服从另一个，进而成就另一个的强大，要么就会相互冲突，难以共存。”

“古老的泰坦因此离开了神庭，狮身人面兽的力量或许也是因此波及到了我……吃一堑长一智，下一回，我可不能再这么粗心了。”

种种念头在心中闪过，狄俄尼索斯又在原地休息了一会。

最终，他示意自己无事，可以继续上路了。

有关宙斯的力量，自然不能直接说出来。

所以对于普罗米修斯想要为他查看一下身体状态的提议，狄俄尼索斯同样选择了婉拒。

“……好，既然你没事，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往奥迪尔斯山真正的遗址吧。”

点点头，赫拉克勒斯没有拒绝。

得到了斯芬克斯的遗产，此刻的他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有一种奇怪的膨胀感。

他此刻很想找个什么来打一架，又或者点把火来烧一烧。

虽说根据【炼狱之书】上的记载，奥迪尔斯山下那条通往灵界第四层的道路是条‘死路’，可他还是想去看一看。

毕竟他还记那个雅典智者的话，以及自己在海眼中的直觉。（见3-347）

不管他怎么做，不管他是不是只想去灵界第四层完成自己对自己立下的誓言……似乎总有一天，他是一定要走一遍这条‘正确’的道路的。

——从现世的天柱之底出发，沿着西奈亚神山的山脊，一路走到它的尽头。

在那里，所有疑惑都可以被解答，所有困难也都不再存在。

也许那一天，他不需要用逻辑，而是可以亲自验证一下斯芬克斯的问题。

所谓‘全知全能’，到底是不是真的？

······

一路向西，自离开那处无名山谷，赫拉克勒斯不知走了几百几千里。

和来时相比，他身上又多出了一件律法女神的神器。

也不知道自己既然导致了斯芬克斯的死亡，那女神和它的赌约算是赢了吗？

“说起有点奇怪……安德，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默默在心中开口，借助安德巧夺天工的心灵丝线，大英雄能在心里直接和它说话。

“斯芬克斯领域的规则规定，无论是谁，一旦开始同狮身人面兽的问答，那假使他一个问题都没能答出来，他的一切都将失去。”

“反之，如果他答上来了所有三个问题，那斯芬克斯就会反过来失去一切，成全答题者的威名——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安德答道，它已经知道赫拉克勒斯要问什么了：“你是说，这么明晰的规则，作为司掌【公正】【律法】的忒弥斯殿下，正义女神，她一定也能看出来。”

“所以她和斯芬克斯的赌约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因为哪怕对方输了，一个死人也是没办法履行赌约的。”

“狮身人面兽的规则之所以如此强大，哪怕诸神一旦进入它的领域，自愿开始问答，失败后也难逃规则的制裁，就是因为这股力量伤敌又伤己，它实则连斯芬克斯自己都无法约束……”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女神不该做这种愚蠢的行为对吧。”

“……差不多吧。”

对此表示认可，大英雄的确有些疑惑。

斯芬克斯在临死前告诉它，它的生死同样是个迷题，而且答案早就摆在了赫拉克勒斯的眼前。

只是或许前三个问题消耗了大英雄太多的精力，他一时间也难以想出其中的因由。

“这个嘛……我不确定我说的对不对，只能给你提供一个猜测。”

在衣前的口袋里换了个姿势，木偶笑着说道：“你应该也知道，律法女神不止是【正义】的神，也是【公正】的神。”

“所以她做事情，应该不会单纯的偏向某一方。”

“然而从她约束斯芬克斯待在山谷开始，乃至于在谷口立下‘等价天平’，以神力换取答题者的生命，这桩桩件件虽然都是她征得了斯芬克斯的同意，由自己支付代价进行的公平举措，可若细细探究，多少还是有些偏向人类的。”

“但是你要知道，赫拉克勒斯，律法女神忒弥斯从来不是人类，她是古老的泰坦，天父与地母之女，为现世铲除毒瘤的立法者。”

“在她的眼里，妖魔也好，人类也罢，甚至巨人，海怪，乃至脚下的蚂蚁，它们其实都没什么区别，都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生灵而已。”

“整个世界当中，大概也只有天性混乱的邪物才会让她感到厌恶吧……除此之外，人类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

“所以仔细去思考，你就会发现，其实斯芬克斯得到的待遇和人类是一样的。”

“它被限制在山谷里，这看起来是个囚笼……可如果把时间放长看，假如它依旧在人类的世界里横行霸道，诸神或许奈何它不得，但终有一日，当那个被诸神算计，秉承天命的俄狄浦斯来到它的面前，它真的还能像现在一样‘幸运’的躲过一劫，最终等到你的到来吗？”

“它失去了自由，却又换回了数百年的生命……而如果站在这个角度，你再看那山谷前的石头天平，回许就会有另一种结果了。”

“你是说……”心神微动，赫拉克勒斯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女神之所以在这里给前来答题的人类留下一线生机，不是因为她格外怜悯这些为了财富、地位、名望，而归根结底是为了自己贪欲而来的答题者。”

“而是因为她已经先一步把仁慈给予了他们的对手，所以才给了他们同等的机会？”

“女神先以神器与斯芬克斯立下了赌约，随后才有的这座山谷……正如先将自由抵押给女神，换回的神力结晶就能让他们免遭规则的抹杀。”

“答题者把自由抵给她，换来保住生命的神力，代价就是在失败后终生为【正义】的事业而奋斗……斯芬克斯把自由放在赌桌上，换来神器【黄金天平】，代价就是在失败后为女神效命永恒……”

“所以我之所以能捡到这作为赌注的神器，不是因为女神的看重，而是因为她的【公正】。”

“正如那些答题失败者用来换取生命的神力结晶最终都沦为了狮身人面兽的食粮，而神器【黄金天平】，同样是我应得的战利品。”

心中震动，这一刻，古神那遥远而漫长的目光让赫拉克勒斯为之震撼，但她行事间绝对的公正也同样如此。

她的存在似乎就是这一神职的阐释，是【公正】二字的证明……低头看看腰间的【黄金天平】，大英雄知道，这件神器应该也不会永远属于他。

神力结晶被永久的支付给狮身人面兽，那是因为那些答题失败者最终全须全尾的离去了。

可斯芬克斯纵然以某种方式逃得一命，但它曾经拥有的一切却都成全了赫拉克勒斯。

甚至就连这逃出的生命究竟是以怎样的形式存在，大英雄都无法保证。

“石像……还是亡灵？”

回首望去，此时此刻，赫拉克勒斯不得不承认，或许有的神灵行事看起来是如此可笑，如此让人提不起敬意。

但在卡俄斯世界，那些真正恒久不变，历时不止一个时代的古神们绝非凡人想象的那么浅薄。

果然，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唯有傲慢才是。

······

时光匆匆，光阴流转间，赫拉克勒斯已在奥迪尔斯山的周遭转了几圈。

倒塌的遗迹，干枯的河流；燃烧殆尽的树木，顽强成长的植株。

在这片万年前的废墟当中，大英雄见到了疑似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遗址，见到了少许以某种象形文字记载的碑文。

在【炼狱之书】的辅助解读下，几人按照石碑上记载的笔记，找到了一处据说离曾经的黄金人类聚集区十分接近的独立建筑。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尤其是第二季末与提丰之战时的灾变，地壳移动，板块交叠。

赫拉克勒斯虽然找到了那栋建筑，却依然没能发现黄金时代主城的遗骸。

对着太阳将指引了他们一路的石碑举起，大英雄再次打量着上面与文字配套的浮雕。

天空当中，云层犹如被火烧过一样。

高大的天柱之巅，有着几位与天齐高的抽象身影在俯瞰人世。

他们有的冷漠，有的威严，有的尊贵，有的满眼厌恶。

大地上的人类则正在顶礼膜拜，歌颂神灵的伟大……而在二者之间，一道赤红色的流星正从天而降，坠落凡间。

“这段记载……”

“天…降…流火，必有…灾…生…？”

依着艰涩拗口的语调，赫拉克勒斯读出了石碑上的文字。

“看起来是记载了当时一场神灵对人类的警告……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微微摇头，大英雄环顾四周，心下有些无奈。

他已经找到了这里，这座古老神山遗留在世间的底座。

可问题是，那通往灵界的所谓‘正确’道路，似乎并没有对他开放的意思。